抽出左手时不可避免的碰到完全动不了的右手,只是这样轻微的触碰却惹得云绾倒吸一口凉气。
从指尖覆盖到手腕处的黑线仿若细密的蛛网,每一根线都深深扎根于她的皮肤里,切骨化肉。
云绾有时都在怀疑自己的右手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块烂肉,仅靠着一层薄薄的皮兜着,只需用小刀一划血沫混着碎骨便会一股脑涌出来。
正如月魄所言,她此刻用不了灵力,但根本原因不是灵力耗尽而是本该沉眠于这具身体的黑线忽然苏醒。
怎么会这么早?
云绾用神魂探究着身体的异常,顺便将小白给她的灵力引导出来。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黑线吞噬的本性,也多亏了洛槿白的灵力和他本人一样温和乖巧,格外顺从云绾神魂的指引。
饶是过程如此顺利云绾仍旧疼得止不住战栗,左手掐入右胳膊,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将阻断疼痛的传递。
这是个不专业也毫无作用的方法,它来自于不需要思考的原始本能,就像人遇到痛苦会下意识移开注意力一样,云绾也选择这样做。
她的目光从黏稠不详的黑线落到半空不肯散去的灵力上。
淡黄的灵力飘荡在空中,像是秋日里挤在枝头的桂花,混合着阳光的暖香,一簇一簇的,馥郁芬芳、惹人怜爱。
他都到黄阶了呀。
云绾伸手戳了戳聚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的光点,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点暖意。
修为一事算是个人隐私,也没有谁会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到了哪种境界。小白本就是极有天赋的,到黄阶也在意料之中。
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忽地没了抬手的力气。
那光点却似不解,晃晃悠悠地追了上来,围着她的指尖绕圈圈。
“你要和我玩吗?”
她重新抬起手,一把握住那群悠哉游哉的灵气。冰冷的掌心传来暖洋洋的温度,比起阳光更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轻轻蹭了蹭又艰难地从指缝里挤出来。
反复几次后那些灵力干脆直接歇在她的发丝里,像是洒在衣服上的闪粉,亮晶晶的。
云绾觉得心情好了点,也终于有心思去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黑线本就藏在她的身体里,到目前为止除了疼痛和无法动用灵力外几乎没什么影响。
她还能思考还能行动,这样的结果和刑法堂里记录的被万乐教攻击后的症状不同,反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不如把结果交给时间。
前十三年都能安安分分被关在这身体的某处,估摸着是有处封印在。
封印破除的阵仗可比现在大多了,要真是这个情况她现在也不会好端端趴床上捉灵力玩。约莫是松动了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既然没破那将黑线重新关回去就是迟早的事,用不着她瞎添乱。
但这给云绾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引得封印松动的源头是什么?
她重新审视起最后一幕。
划破明灯悬丝的不仅仅是她藏在傀儡丝里的灵力,还有那突然出现的黑线。
明灯的虚化其实一直都没有被打破,她好像本来就是以看得见摸不着的形态存在于世,就像凡间传闻里的鬼魂一样,是那些黑线给予了她触摸现实的能力。
黑线给了明灯力量,而明灯选择将这份力量加注于悬丝上。这也是为什么悬丝上没有出现黑线的原因,明灯是黑线的宿主,悬丝只是某种力量的具体化形而已。
这东西的本性就是吞噬同化,云绾身上的黑线许是受到这份影响再加上她动用了一点本该被压制的灵力才让其有了可乘之机。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黑线同化了明灯源于黑线的力量,所以来源于黑线力量的悬丝才会那样轻易的伤到她自己。
当时掉落的木片在几分钟后就随着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本以为是源于明灯空间转移的本领,但其实这是吞噬的一部分。
明灯并不是完全的精怪。
云绾忽然想起在玉面村的经历。
她也是实验品?
虽说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但云绾还是更倾向于有人在背后作祟。
它在利用明灯研究属于万乐教的秘法,就像楼道然利用玉面村众人一样。
但很明显,楼道然要贪心得多,因为迫于傀尸门内部的压力她不得不找到快速提升自己资质的方法。而这个人则显得不紧不慢,它甚至有心情放任明灯将力量花在其他东西上。
那件乐器。
虽然当时疼得思绪混乱但云绾对那东西还有点印象,不是法器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乐器。况且月魄也检查过,他也会炼器不至于连法器都认不出来。
乐器不是明灯本身带有的武器,也并无连接虚实的能力,那只能是明灯自己想要触碰。
那是她身为精怪的本能,去追随形成自己的执念,去反复地思考,去重复地经历当年的情景。
精怪的力量来源于情,当她本身的力量强于黑线带来的力量后这个实验品就没那么听话了。
这样的本能对于研究者而言是变数,但它没有制止。
与其说是怜香惜玉可怜被自己掌控的傀儡,倒不如说幕后黑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经验,明灯所追随的和它想要的结果有一定关联,它可以等这些关联慢慢浮出水面,也有足够的信心去掌控其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得,又是块硬骨头。
他们怎么老是碰上这种打不过的老妖怪。
云绾想叹气。
不是说好月魄的气运异于常人吗,怎么跟着他还会遇到倒霉事啊。
等等,这种研究就是暴露出来才是好事吧,一直被掩盖隐藏只会像毒疮一般越捂越大。
所以这就是他的好运气?
云绾下定决心下回不要和月魄走在一起了,容易折寿。
不过这么一理那些失踪夫妻的去向也很明确了,幕后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变成给明灯提供力量的黑线,至于明灯本人对此是否知情······
云绾愿意相信她的说辞。
她只是在“杀”抛弃之人,其余的东西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也不在意自己未来可能会面对的局面,她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感觉是别人在她面前讲冷笑话嘴角的像素点也不会上升的那种人。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无情道啊?
云绾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抛出去,都怪他们一群人老说盛晏清选无情道是因为江行止讲冷笑话的时候无动于衷,害得她一提起这个道的评判标准就只能想起江行止的冷笑话。
话说真的有那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