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心思全扑在田间地头,每日里巡视着破土而出的玉米嫩苗,盘算着后续的田间管理。
他并不知晓秦文心中正酝酿着另一桩关乎太福祥安危,也牵扯着巨大利益的大事——与党项的军械交易。
这笔生意风险极高,秦文深知其中利害,并未亲自经手,而是选择了与边将侯启林合作。侯启林为人刚直,但在泼天的利润面前,也难以免俗。
秦文报出的天价让侯启林根本无法拒绝,他欣然应允,甚至主动提出将多年”积攒”的库存甲胄武器直接运往党项。这些库存的来源,正是侯启林每年与北燕、党项边境”摩擦”时虚报的战损,经年累月下来,竟攒下了数万套之巨!秦文此次交易,几乎将其一扫而空。
库存清空,侯启林自然要补充。他立刻向朝廷申请了大批新装备的配额。
这次,秦文的机会来了——订单落到了太福祥头上。柴家带来的工匠们被集中起来,利用其传统技艺开始批量生产甲胄;而武器的打造,则由牛大亲自率领核心团队负责。
牛大对秦文传授的新式炼钢和锻造技术视若珍宝,出于保密和独占利益的考虑,他婉拒了柴家人参与武器制作,宁愿自己辛苦点,也要牢牢掌握核心技术。
“东家,东家。”王毛九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脸上带着少有的急切,“前楼来了人,指名要见您,冯五哥让我,让我……赶紧来报。”
秦文心头一凛。冯五处事稳重,若非棘手或重要人物,绝不会差王毛九如此慌张地来找自己。
“哪里来的人?”他沉声问道。
“看着像是边军,风尘仆仆的,说话带着北地口音。”王毛九喘着气回答。
边军?侯启林的人!秦文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侯启林若无紧急情况,绝不会轻易派人直接来找他。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疾驰赶往太福祥前楼。
前楼门口,一个身着边军皮甲、神色焦灼的汉子正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看到秦文下马,他立刻迎了上来。
“秦东家!在下侯杰,侯将军帐前亲卫!”汉子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请借一步说话!出大事了!侯将军……被京都来的人锁拿带走了!就在昨夜!听风声,好像……好像跟那批运走的甲胄有关!”
秦文瞳孔微缩,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党项?北燕?还是内部走漏风声?他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何时发生的事?可知具体因由?”
“就是昨晚!”侯杰急道,“京都来人直接闯进将军府,宣读了圣旨,当场革职查办!可那圣旨上……压根没说犯了什么罪!将军在被带走前,拼死给我递了句话:让您千万记住,不管谁问起,咬死了不认识他侯启林,没有任何书信往来,更不知什么甲胄。只要您这边不认,他在京都就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旦您认了,那就是铁证如山。”
秦文迅速盘算着。他对大梁官场的弯弯绕绕了解尚浅,此刻难以判断幕后推手和具体罪名。
但侯启林的警告切中要害——切割、自保是当前唯一可行的策略。
他立刻对侯杰道:“放心,我与侯将军素无深交,见面不过寥寥数次。太福祥上下,我也会严令他们守口如瓶。”
“好,话已带到!”侯杰转身欲走,“我这就回营筹措银钱,赶去京都打点,看能否……”
“且慢!”秦文拦住他,转头对紧跟过来的冯五吩咐道,“冯五,速去取一百两金饼来。”
冯五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侯杰打开一看,黄澄澄的金饼在日光下晃眼。他眼眶一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秦东家!大恩大德,侯杰代将军记下了!若将军能渡过此劫……”
“起来!”秦文一把将他拽起,语气不容置疑,“救将军要紧!这些金子你带去京都,务必用在刀刃上。若是不够……”他拿出一块特制的木牌递给侯杰,“拿着这个,去京都太福祥找丁君澜丁掌柜,她会倾力助你!记住,谨慎行事。”
“是,东家大恩,永世不忘。”侯杰将金子和木牌贴身藏好,重重抱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秦文目送侯杰消失,心头的阴霾却更重。他立刻安排了两路信使: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党项,打探消息;另一路则秘密前往北燕方向。
无论泄密源头在哪,都必须尽快掌握信息。随即,他转向了绣衣天使在柳镇的驻地。
驻地的王建臣见秦文亲临,毕恭毕敬地奉上茶水。
“京都近来有何异动?”秦文单刀直入。
“回大人,“王建臣躬身道,“京都近来颇为平静。太后寿诞之后,除了例行朝会,诸位大臣仿佛约好了一般,深居简出。不过……军机大臣姚长河姚大人,近日频繁出入晋城会馆。”
“晋城会馆?”秦文皱眉,这个名字很陌生,“那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此乃晋城商帮在京都新设的据点。明面上是为同乡商贾提供便利,联络乡谊,实则……”王建臣压低声音,“多是用来打点关节,为晋城官员在京都活动、探听消息所用。具体内情,属下尚未深查。”
“何人主事?”秦文追问。
“这……属下不知。”
“立刻派人去查!”秦文下令。
王建臣面露难色:“大人,这……绣衣天使的职责,主要在监察百官。这会馆属商贾之事,贸然调查,恐……恐越权,且无由头啊。”
秦文脸色一沉,一股无名火窜起。军机大臣频繁出入一个背景不明的商帮会馆,这本身就是巨大的疑点。
绣衣天使如此循规蹈矩、推诿塞责,如何能担得起刺探情报的重任?他强压怒火,冷声道:“军机重臣行踪诡秘,涉足不明商馆,这难道还不算‘由头’?还要等到刀架脖子上才算吗?让你查就查!”
王建臣见秦文动怒,额头见汗,连忙躬身:“是,是,属下明白。这就安排人手……”
“不要用信鸽!”秦文打断他,语气森然,“信鸽已不可靠!选派得力可靠之人,亲自跑一趟京都。我要知道这会馆的底细,姚长河去做什么,和谁见面。”
“这……驻地人手确实紧张……”王建臣还想辩解,抬头触到秦文冰冷锐利的目光,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属下遵命,立刻挑选精干人手前往!”
秦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出驻地,他心中郁结难平。这绣衣天使,本该是长公主手中最锋利的暗刃,如今在他感觉中,却如同生了锈的钝刀,迟钝且充满官僚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