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收剑落地，走到小姑娘身前。
“黛利丝，回去吧，告诉你克利奥姐姐，不用给我留。”
黛利丝的羊角辫还沾着松针，她眨了眨眼，却没立刻转身，反而伸手拽住乘风的衣摆。
“可是克利奥姐姐说，您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巨臂肉炖得烂烂的，还加了橄榄蜜……”
乘风垂眸，看着那只攥着衣料的小手，想起命运三女神的言语，心中有些感慨。
纯真无邪的孩子有罪吗？她们为何要制造这起灭世灾难？
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什么又是秩序的延伸？
他摇了摇头，对于这方土地，实在不够了解，看来只能去请教一下记忆女神。
沉默片刻，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背。
“乖，把汤分给更小的孩子。我还有事要和谟涅摩叙涅商议。”
闻言，黛利丝虽有些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往帐篷区跑去。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裙摆，那是克利奥用自己的神袍边角改的。
乘风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炊烟里，才转身走向山巅的一处角落。
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正站在那里，白色长袍被山风拂得贴在身上，手里正攥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
“庄主！”
见乘风走来，谟涅摩叙涅微微点头。
对于这个神秘的异族面孔，她还是比较尊重的。
特别是百臂巨人被他轻易制服以后，更是让这位古老的神灵，心中震撼。
若说起来，对于记忆女神，乘风并不怎么熟悉。
这位女神在希腊神灵中不算出名，甚至远不如她的晚辈们出彩。
但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山头，开辟为了山庄，多多少少让乘风心头有些歉疚。
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开门见山。
“记忆女神，关于德尔斐神庙的事，我需要你的意见。”
谟涅摩叙涅微微扬头，“庄主，有什么发现吗？”
“德尔斐神庙……事情比我们预料的复杂。”
乘风缓缓开口，“我遇到了命运三女神，她们……邀请我加入她们，参与某种新的秩序。”
“命运三女神？”
谟涅摩叙涅眼睛微微一亮，手中羊皮卷轻轻翻动：“三女神？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阿波罗的神庙？这在我记忆中还从未出现过。”
乘风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们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更大的风暴？”
女神面色一凛，言语中带着疑惑：“ 她们与你交流了什么？有什么具体内容吗？”
乘风吸一口气，将神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闻言，谟涅摩叙涅震惊，“你是说，是三女神放出了泰坦神族，她们要重建秩序？”
“应该是！”
乘风点了点头，“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她们所说的更大秩序又是什么？”
谟涅摩叙涅的白袍在暮风里轻动，羊皮卷被她攥得有些紧。
她的眼神由惊讶很快转为一种职业性的冷静。
那是记忆者特有的神情，像人在翻书时先扫见目录，再决定从哪一章入手。
“更大秩序……”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检索自己无尽的记忆。
但很快，她抬起眼，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庄主。我的记忆中没有与此相关的记载——无论是泰坦的覆灭，还是奥林匹斯的建立，都没有过什么更大秩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这似乎意味着……这并不是旧史的延续，而是全新的图谋。”
“若真如此，那就超出了记忆所能保存的范围。”
闻言，乘风有些失望，站在山巅的黄昏里，他的侧脸被夕阳削成一条冷硬的刀线。
记忆女神的眼里有迷茫，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罕见的畏惧。
面前的局面，已经脱离了她所知的记录范围。
他没有再问，冲着记忆女神说了声谢谢，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现今，他的修为早已过了辟谷这一关，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消遣。
如此末世，食物本就稀少，能为灾民省下一点是一点。
所以，从成立山庄，到现在，他还从未真正地吃过一次饭。
当然，有些灾民出于感激和尊敬，会盛情地邀请他品尝手艺。
碍于盛情，他也只是浅尝即止，称赞几句，便会离开。
百臂巨人被他斩落的三十条巨臂，虽然是稀罕物。但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是不想去尝试的。
帐篷里的空气带着山雾的湿冷，乘风盘膝坐于毡垫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规则云絮镯。
黑白云烟状的镯身泛着微光，似在呼应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命运三女神的言语反复在脑海中回荡，她们的更大秩序到底是什么？竟不惜将整个奥林匹斯神灵的命运都押上。
明天她们又会带来怎样的答复？若是她们真的答应了，难道我真的要收了她们三个？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想起阿特洛波斯那满是皱褶的老脸，乘风感到胸口不适，胃酸在翻腾上涌。
帐篷外夜色渐深，风声呼啸，松香夹杂着湿气钻入鼻尖，吹得火光微微摇曳。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仿佛能从纹路里看见三女神纺织的秩序，也看见自己可能撕裂的未来。
“不管她们的答案如何！”
他自语，声音低沉，“明日午后见面前，先把自己准备好。”
乘风躺下，闭上眼睛。
今夜，无人打扰，明日，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