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尤其是几条主要的通风管道,其走向似乎被刻意修改过,非但不能有效通风,反而将地底的阴寒之气汇聚到了几个特定的区域。

“这洞,不简单。”休息间隙,牛师傅避开人群,对周小小说,“当初修建和改造它的人里,恐怕有懂行的,而且没安好心。这里积聚的,不光是废弃之地的死气,更有可能是……被刻意引导和禁锢在此地的‘东西’。”

周小小打了个寒战:“是……战死的亡魂吗?”

“有可能,但恐怕不止。”牛师傅神色凝重,“我感觉到一种更强烈的、属于‘绝望’和‘背叛’的情绪,非常集中。核心可能就在那条据说曾经是日伪时期临时牢房和刑讯室的支洞深处。”

那条支洞,正是之前青工摔倒的地方,也是目前清理工作有意无意避开的方向,因为那里的阴冷感最为刺骨。

厂里对清理进度缓慢和工人情绪不稳有所察觉。革委会副主任亲自下来督工,召开小组会,批评了一些人“封建迷信思想残余”,强调要用革命的唯物主义精神战胜一切牛鬼蛇神。压力之下,清理工作不得不向那条最阴森的支洞推进。

就在决定清理支洞的前一晚,周小小在宿舍辗转难眠。朦胧间,她仿佛又进入了那个防空洞,但这次的感觉无比清晰。她“看”到狭窄低矮的通道,墙壁上模糊不清的血迹,听到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呻吟,以及一种冰冷的、带着异国腔调的呵斥声。最后,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种强烈的、绝望的意念,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一种命运——被遗忘、被掩盖、永无天日的痛苦。她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

第二天一早,她将自己的梦境和感受告诉了牛师傅。牛师傅沉默片刻,道:“看来,‘它们’也感应到我们的意图了。今晚子时,我们得提前进去一趟,不能等大队人马强行惊扰。必须先行疏导,否则恐生大变。”

是夜,月黑风高。牛师傅和周小小借口要提前测量支洞数据,从王师傅那里弄到了钥匙(王师傅负责工具管理,经过废料场事件后,他对牛师傅已是心服口服,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知道他们要做的事非同小可)。两人带着一个准备好的帆布包,再次潜入防空洞。

直奔那条支洞。越往里走,阴气越重,手电筒的光线都似乎变得黯淡。空气冰冷刺骨,呼吸都带着白气。周小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怨愤和悲伤,比废料场的强烈十倍不止。

在支洞尽头,一个相对宽敞但低矮的石室里,牛师傅停了下来。他示意周小小感受最强烈的意念来源。周小小闭目凝神,很快指向角落一面看起来并无特别的墙壁。

“就是这里……很多……很多人的……绝望……还有……背叛……”周小小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们……是被自己人……出卖……然后被囚禁、杀害在这里的……有抗联的人……也有普通的百姓……敌人把他们关在这里用刑……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洞口被从外面堵死了……”

牛师傅用手触摸那面墙壁,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仔细观察墙壁与地面的连接处,又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除了霉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

“果然如此,”牛师傅沉声道,“这后面是空的,恐怕是当年的尸坑。洞口被封死,并非完全因为塌方,而是有人故意灭迹。怨气被封禁于此,经年累月,又被这洞里的古怪布局汇聚滋养,已成气候。强行挖掘,只怕会瞬间引爆所有积怨,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几面小巧的、边缘刻有符文的青铜镜,按照特定的方位,悬挂在石室的几个角落。又取出红线,缠绕在特定位置的凸起石头上,形成一个简易的阵法。最后,他拿出一个古旧的陶罐,放在那面墙壁前。

“小小,这次需要你做的,比在废料场更危险。”牛师傅严肃地看着她,“我要尝试用‘分阴引怨’之法,将积聚在此地的核心怨念引导出一部分,暂时封入这个陶罐。这个过程,会非常激烈。你需要作为‘引子’,用你的感知力,去接触、安抚那些最痛苦的意念,让它们愿意暂时‘离开’巢穴,进入罐中。我会在一旁护法,稳住阵法,防止其他游散的阴邪之气干扰你。记住,无论感受到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定要守住本心,明白那只是过去的残影,你的任务是引导,不是沉溺!”

周小小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她知道这很危险,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对牛师傅的信任让她压下了恐惧。

牛师傅点燃三炷颜色深沉的线香,插入陶罐前的香炉。香烟笔直上升,在接触到洞顶后,又诡异地倒卷回来,缭绕在墙壁周围。他口中念诵起低沉而古老的咒文,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沟通。

周小小盘膝坐在陶罐后方,双手轻抚罐身,闭上眼睛,全力放开自己的感知。刹那间,比梦境中清晰无数倍的画面和声音冲入她的脑海!

枪声、惨叫、怒骂、求饶、皮鞭抽打声、铁链拖曳声……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面孔,有穿着破旧棉袄的汉子,有满脸惊恐的妇女,甚至还有眼神麻木的孩子……冰冷的审讯,残酷的刑罚,以及最后,被信任的人背叛引入绝境的绝望……然后是天崩地裂般的塌方巨响,黑暗,窒息,无尽的等待和最终死亡的降临……怨气!冲天怨气!对侵略者的恨,对叛徒的恨,对命运不公的恨,以及对被世人彻底遗忘的悲凉!

周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如雨下。那些负面情绪如同冰锥,刺穿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要尖叫出声,想要逃离这恐怖的场景。

“稳住!小小!记住你的任务!引导它们!告诉它们,有人记得!有人来带它们离开黑暗!”牛师傅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

周小小猛地咬紧下唇,腥甜的血味让她精神一振。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适,开始集中意念,向那些痛苦的灵魂残影传递信息:

“我听到了……你们的冤屈……你们的痛苦……有人记得……历史不会永远被掩埋……跟我来……离开这里……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安息吧……”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用意念描绘着光明、温暖、解脱的画面。起初,那些怨念如同狂暴的洪流,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但渐渐地,或许是牛师傅的阵法起了作用,或许是周小小纯粹而坚定的安抚意念产生了效果,一丝丝黑灰色的、肉眼不可见但周小小能清晰感知到的阴寒气息,开始从那面墙壁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被线香吸引,缓缓流向那个古旧的陶罐。

陶罐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罐身上的某些古老纹路似乎亮起了微光。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煎熬。周小小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头痛欲裂,仿佛随时会崩溃。牛师傅的咒语声也越来越急促,额头见汗,维持阵法的红线不时发出细微的绷紧声,那几面青铜镜的镜面也开始蒙上一层水雾。

就在大部分核心怨念似乎都被引出,即将汇入陶罐的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一道更加漆黑、更加凝聚、充满了恶毒与背叛意念的残影,猛地从墙壁中冲出,它不是流向陶罐,而是直扑周小小的面门!这似乎是被害者中,那个叛徒的残存意识,或者是在此地主导屠杀的凶徒留下的极端恶意!它不甘心被净化,要拉一个活人垫背!

“小心!”牛师傅大喝一声,手掐法诀,一道无形的气劲挡在周小小身前。

但那道恶意异常强悍,竟然冲破了牛师傅的阻拦,瞬间没入了周小小的眉心!

周小小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眼前一黑,感觉一股冰寒彻骨、充满了嫉妒和毁灭欲望的意念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识海,试图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她看到自己举起手,想要砸向那个陶罐……

“不……不行……”周小小在心中呐喊,与那股外来意识激烈对抗。她的意志力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加上之前牛师傅的教导和废料场的经验,让她勉强守住了灵台的一点清明。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入无尽的黑暗和疯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小小佩戴在胸前的一枚不起眼的、牛师傅早年送给她的护身符(一块温润的旧玉),突然发出一阵柔和但坚定的白光,将她全身笼罩。那白光似乎对那股恶意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啊——!”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在周小小的脑海中响起,那股入侵的恶意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退散。

周小小脱力般地向前倒去,被及时赶到的牛师傅扶住。与此同时,最后一股庞大的、混杂的怨念终于被成功引入陶罐。牛师傅迅速上前,将一张画满符咒的黄纸封在罐口,又用红绳牢牢捆紧。

陶罐的震动停止了,嗡鸣声也消失了。

石室内,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和压抑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潮湿阴暗,但那种附骨之疽般的怨毒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墙壁似乎也变得普通起来。

牛师傅长舒一口气,脸上难掩疲惫,但眼神中带着欣慰。他看了看脸色苍白、虚脱无力的周小小,又看了看那个被封住的陶罐,低声道:“好了……最凶险的部分过去了。剩下的,就是选个合适的地方,将它们妥善安葬,以慰亡灵。”

牛师傅扶着几乎虚脱的周小小,在阴冷的石室里休息了好一会儿。周小小感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大战,浑身脱力,脑袋里针扎似的疼,尤其是眉心处,那股被恶意侵入的冰寒触感似乎还有残留。护身符发出的白光已经隐去,玉石摸上去却依旧带着一丝温润。

“感觉怎么样?”牛师傅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关切,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里面是温热的姜糖水。

周小小喝了几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她勉强笑了笑:“还……还好,牛师傅,刚才那是……”

“是一缕极其顽固的‘孽念’,”牛师傅神色凝重地看着那面已经恢复普通的墙壁,“恐怕是当年主导背叛或行凶者留下的最后一点恶毒意识,或者是在漫长岁月中,所有怨气里最黑暗的部分凝聚而成的。它不甘心被净化,想找个活人当‘替身’。幸好你心志坚定,加上这护身玉挡了最关键的一下。”他指了指周小小胸前的玉佩,“这玉跟我多年,有些灵性,能护主宁神。回去后,你得静养几天,晒晒太阳,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把这股阴寒之气彻底化掉。”

周小小点点头,心有余悸。她看向那个被封住的陶罐,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旧罐子,但里面却封存着一段惨烈而被遗忘的历史,以及无数痛苦的灵魂残响。

“它们……现在算安息了吗?”

“暂时被安抚和封存了,”牛师傅道,“但要真正安息,需要一个合适的仪式和安置地点,化解最后的执念,让它们重归天地。这事还没完。”

两人稍事休息,收拾好东西,仔细检查没有留下明显痕迹,便悄然离开了防空洞。外面月明星稀,夜风带着初夏草木的气息,与洞内的阴冷腐朽判若两个世界。周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肺里的浊气都被置换了出来。

第二天,清理工作按计划向那条支洞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