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红河河面雾气弥漫,宛如笼罩着一层白色纱帐。
浓雾中,士兵组成的人链在泥泞河岸蜿蜒如蛇。工兵长手持铜制测距仪,眯眼测算着河宽与水流速度,随着他一声令下,前端有经验的老兵将竹篾捆扎的木排推入湍流,紧跟着,身旁士兵配合默契的将三根木桩呈品字形夯入河底,再用浸过桐油的粗麻绳呈网状缠绕加固。等候许久的最后一队兵卒,拖着长长的锚链,动作迅速的将木排相连。
当浮桥木排如巨蟒般蜿蜒至河面四分之三处时,敲击木桩的声音渐渐停止。工兵们攥着浸透汗水的麻绳,齐刷刷望向身后。
约莫半柱香功夫,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划桨声,八艘黑艨战船破水而来。每艘船舷都挂着浸透泥浆的竹帘,船头青铜撞角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战船首尾相接,如同钢铁锁链横亘江面,船舷与浮桥末端精准对接的刹那,工兵长满脸笑意道:“世子爷的这个提议好!”
一个小兵摸着脸上的汗,不满的嘟囔道:“好在何处?若依照先前所说都用战船的链接的话,我们早就干完了。如今用木排铺,平白费了多少力气!”
“啪!”工兵长狠狠拍了下那小兵后脑勺,骂道:“你懂个球!不过是多出把子力气罢了,等到命没时,你有力气也处使了!”
他指着铺设好的浮桥道:“战船于近岸处衔接,既利我军轻装疾行,又可防火攻。若渡河浮桥都用战船链接,在如此宽的河面上铺完,战船便没有几艘多余的了。一旦交趾火船来袭,战船被毁,浮桥岂不就断了。到时我们工兵营再上去用木排抢修,岂是容易的事?搞不好你的狗命就要丢在这河里。”
“可若仅在近岸用战船连接,不仅可以使用船上的火器发动攻击,还可以在前头的战船被毁时,砍断铁链,让战船迅速后撤,阻断火势。之后,我们工兵营只需等新的战船过来重新连接即可。这样省时省力不说,还大大减少了我们修补浮桥时的风险。这保你狗命的事,还不算好,哪个能算好!”
小兵被训得缩着脖子,喃喃着不知如何辩解。正在此时,对岸突然响起尖锐的号角声。工兵长脸色骤变,猛地将小兵拽倒,大骂道:“个王八羔子,他娘的,交趾竟然先动手了!”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先锋营踏着浮桥疾驰而来。
“轰隆!”
“轰隆!”
投石机的轰鸣与硫磺弹的炸响震的众人一阵耳鸣。交趾如穷途困兽般倾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颗火球划过天际,武安侯站在不远处的战船上,看着火球砸向近岸用作浮桥的战船,不慌不忙,抬手示意道:“启动备用战船。”
早有两艘战船蓄势待发,待前方战船撤离缺口,新船立刻补上,甲板上的工匠们挥锤如飞,麻绳穿梭如银蛇,不过半刻钟,断裂的浮桥便重新贯通。
勋哥儿骑马踏过浮桥,稳稳站在岸上。
已是破晓,薄雾尽消。
望着隐隐晨光下,列队冲锋的交趾兵卒,勋哥儿掩下眼底情绪,高声喊道:“列阵——杀!”
“杀!”
三千精兵呈雁形阵突进,如利剑般直直插入交趾军阵之中。刘归灵巧地穿梭在敌群中,长矛精准刺入交趾士兵的咽喉。另一名壮汉则挥舞着开山斧,将试图近身的三个敌人同时劈飞,斧刃上的锯齿勾出淋漓血线。
很快,迎面受挫的交趾军开始调整阵型,盾牌手组成龟甲阵,后排弓箭手趁机张弓,箭矢暴雨般倾泻而下。
见此,勋哥儿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挽出枪花,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纷纷格开,同时高声下令:“盾兵在前,弩手压制!”
盾牌碰撞声中,大卫军的弩手从缝隙中探出弩机,三棱弩箭穿透藤盾,交趾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卫军自浮桥上冲下,加入到绞杀敌军的战斗之中。
眼看交趾军已现颓势,武安侯正欲下令猛攻。正在此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来,霎时让他停脸色一变。
“不好!火攻营准备火油罐,是战象!”
五十余头战象身披铁甲,在象奴的驱使下缓缓走出。粗壮的象鼻甩动间,树木都被连根拔起,巨大的脚掌踏在地面,震得尘土飞扬,连战马都忍不住往后倒退。
“呜——”
尖锐的号角声响起,象队受到指令,猛然朝着卫军奔来。如此庞然大物,轻易便使兵阵大乱。象队所过之处,卫军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秆般纷纷倒地。象鼻卷着士兵甩向半空,砸得人骨碎裂声此起彼伏。勋哥儿瞳孔骤缩,望着象群践踏出的血路,突然瞥见象队脚下扬起的沙尘里,隐约露出几截铁链 —— 原来每头战象都被铁索串联,虽能形成冲锋的钢铁洪流,却也限制了转向灵活性。
“取钩索!” 勋哥儿扯开染血的衣襟,高声嘶吼,“缠象足!” 话音未落,壮汉抡起开山斧率先冲出,斧刃劈开象鼻喷出的泥浆,将带着倒钩的铁链狠狠甩向象腿。几头战象顿时踉跄跪地,却激起更多战象的狂性。它们甩动长鼻卷起卫军士兵,重重砸在同伴身上,哀嚎与惨叫交织成地狱般的乐章。
勋哥儿灵巧地穿梭在象腿间隙,长枪精准刺入战象柔软的腹部。但象皮厚实坚韧,仅能划出浅浅血痕。交趾驭象士见状,纷纷掷出淬毒标枪。勋哥儿握紧长枪,枪尖挑飞一枚标枪。明白自己的长枪难伤大象要害,他翻身跃上马背,从随身的挎囊里摸出几颗弹丸,手指用力朝着象眼弹去。
“噗——”
血花迸溅,大象的哀鸣声响起。
“射象眼!”勋哥儿高喊着,与此同时,火攻营也抛出了准备好的火油罐,火焰在象群中炸开,受惊的战象顿时狂躁起来。
勋哥儿边躲闪着象足的践踏,边攻击着象眼。忽然,他发现,象队侧翼有处薄弱点 —— 那里的驭象士疏于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