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茶故意用眼神勾着他,用腿蹭他的腿,用腰肢在他掌心上摩挲。
她抬起手,充满暗示意味地抚过脖颈、锁骨、肩胛、胸腰,将周身银链的扣子全部打开,任它们垂落在地。
像是在他怀中完成了一次蜕皮。
她猛然做了一个“钻”的动作,像是小蛇从蛇蜕里滑出来,充满攻击性地弹出——先前的旖旎顿时消散,变成一种危险的诱惑。
李相夷浑身紧绷,眼中蓦地射出一道光。
她又猛然停在他唇边一寸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是捕猎中的蛇,突然被猎物的眼神所震慑,于是悬停在半空,双方进入僵持。
李莲花耳边无来由地响起一句话:“李门主可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眼前的碧茶突然与梦里的小叶姑娘重合起来——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两人。
碧茶突然散了周身绷着的力道,彻底软了下来,变成了一条无骨的小蛇。
她眼中的精光也变成了柔媚,往他脖颈要害上凑过去,不知是意图亲吻吮吸,还是想要咬破他的动脉。
李莲花垂眸看向她,眸色渐深。
她微微张开了小口,却停滞在半空。
两人呼吸交缠,眼波流转,意味不明。
要吻我吗?
或者……让我咬你一口,好不好?
我会很轻的。
你也可以咬我,我不会反抗。
我很软,要不要试一试?
……
她故意的。
这舞香艳撩人,魅惑非常,却不是为了勾引人,而是为了折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却又因为好奇接下来还有什么更让人血脉偾张的东西,生生忍着不愿意打断。
她算准他要端着,就故意要他生受,看他能克制到哪一步。
他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李某,已有妻室。”
他运了真气才压下血脉中翻涌的冲动,攥住了她的手腕,身体微微后撤拉开距离。
碧茶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用手指抚摸他扣住自己腕子的指节,眼神纯真地看着他道:“以李门主的身份地位,三妻四妾又如何?”
李相夷一笑,瞥了一眼她做小动作的手指,“我夫人爱吃醋。”
碧茶“哦”了一声,竟说:“善妒的,可没有正室风范。”
李相夷收回手来,意味深长道:“我夫人只做她自己就好。”
碧茶眨了眨眼:“李门主跟传闻中的大相径庭嘛。”
既不冷傲,也不霸道。
“我且当是夸赞吧。”李相夷斜眼瞥她,“姑娘还有什么手段?”
他意有所指。
刚刚碧茶对碧凰说,李相夷喜欢当英雄,所以有英雄都有的弱点——不用迷药,也不用勾引,她有别的方法拖住他一夜。
碧茶也收起了魅惑,随意在榻边坐下,“李门主百忙之中来漫山红,应该不是为了喝酒品菜吧?”
李相夷只是笑。
她拿过他刚刚喝酒的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舞跳一遭也是很累的,她出了不少汗。
他看她自然地用自己的杯子喝水,累了便在他眼前往床上一倒,浑身香汗淋漓,肌肤暴露在外——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又让他感觉丹田处热意上涌,口干舌燥起来。
“漫山红除了好吃好喝就只剩漂亮姑娘了,李门主对我都不感兴趣,想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李门主是来查案的,对么?”碧茶歪倒在榻上,慢悠悠瞥来一眼,“不知道李门主感兴趣是人呢,还是药呢?”
“愿闻其详。”
她从鬓边发髻里摘下朵花来,在李相夷面前一转:“李门主,眼熟么?”
李相夷不明所以,挑眉看她。
“此花名为阿芙蓉,乃是提炼长生香所用的花材。”
李相夷颇为震惊。
漠北长生教所用的迷香提炼于一种花,他不仅知道,而且近距离见过,并且亲自监督门人一把火烧掉了花田。
那种花,花色粉白,每一株上只开一朵花,每一朵花又只有三四瓣——可叶姑娘手里的这朵层叠繁复,花瓣嫣红,压根没法联想到一起去。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确确实实就是漠北带回来的种子。”
碧茶以食指和拇指捏住花茎,在手中转着圈,另一手将花瓣一瓣一瓣地扯下来,像百无聊赖的闺中少女打发时间。
“此花所制芙蓉膏,比五石散带来的快感更强,而成瘾性又不如蟠龙烟。”
“等你发觉离了它浑身不舒坦的时候,往往已经戒不掉了。”
李相夷目露厉色。
“素闻百川院的察音阁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网,李门主可打探到漫山红宴的宾客名单?”
“除却今年名动武林的几位奇人,还有一个叫东方皓的泼皮无赖——”
“这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每次来都色眯眯地打量碧凰姐姐,所有姑娘都恶心他。”碧茶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李门主猜猜看,他有什么本事能跟你一桌吃席,甚至能年年受邀?”
李相夷冷脸道:“与这花有关?”
“李门主猜对了——因为这花生于沙漠中,到了大熙便水土不服。”她将那花托在掌心,“花开的更漂亮了,制出来的东西却不纯。”
“只有东方皓能比较稳定地培育出有毒的阿芙蓉,所以玉楼春也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而玉楼春把控着所有的种子和花田,东方皓离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倒也不必太给面子。”
李相夷点了点头,“我会着人重点去查这个东方皓。”
碧茶却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李门主想岔了,重点并不是这个东方皓——难道你不想知道,玉楼春的种子是从哪儿来的?”
李相夷顿时脸色一冷,继而一字一顿道:“单、孤、刀。”
他不自觉攥紧了少师。
百川院蟠龙烟的原料也是这种花,但他当初只制作了五十支烟留作刑讯用具,然后下令焚毁了所有花田和种子。
有机会在他眼皮底下夹带种子的……只有师兄。
师兄当时就说过,蟠龙烟这样的东西能派上大用场,只做五十支太过浪费——但他没有当回事。
先前他与阿灼谈起品玉宴变成漫山红一事,还以为是李相夷那年杀鸡儆猴,让权贵少爷们突然知道怕了——现在看来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品玉宴消失不是因为那年李相夷逼死了梁子恒,而是因为那一年,单孤刀从漠北带回了阿芙蓉的种子。
时隔两年,品玉宴变成漫山红,也不是因为李相夷失踪、四顾门没落,而是种植阿芙蓉到制出合格的芙蓉膏,耗费了两年。
等第一批芙蓉膏问世,他们意识到这东西远比美人有用——所以不再办风险极高的宴饮,而是直接将这些芙蓉膏用作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