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负手立于堂前,望着仓皇退去的众人,衣袂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尚方剑的纹路,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随后,他缓步走回,缓缓坐回雕花梨木椅中,素白的袖口不经意扫过案几,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仿佛是这场无声较量的余韵。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堂中回响,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鼓点。
目光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阴谋诡计,然而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般在脑海中奔腾。
回想起初刚到长安那日,在林枫安排的兰台夜宴上,那是一场看似平常的接风宴,却暗藏玄机。宴会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子墨穿梭在人群中,表面上与众人谈笑风生,实则暗中观察着一切。
就在举杯换盏之间,他偶然瞥见林枫衣襟上沾染的一抹胭脂红,那颜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一缕熟悉而又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钻入他的鼻中,这香气瞬间勾起了他的警觉。
凭借着多年来如老吏断狱般的敏锐直觉,他开始抽丝剥茧地推断,最终确定了林枫与兰台水榭头牌相思百合之间那千丝万缕的隐秘关系。
然而此刻,他剑眉紧蹙,心中暗自思量:待那老谋深算的林枫,在百合姑娘的香闺中悠悠转醒,直面左冯诩朱中迟等一众下属官员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波谲云诡的局面?
这场精心谋划的计策,成败的关键全然系于兰台水榭的相思百合与老鸨王妈二人的证词之上。
子墨深知,只要这二人能将戏演得足、扮得像,纵使林枫巧舌如簧,似那苏秦再世、张仪重生,怕也难以洗脱干系,难免落得个“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境地。
子墨心中暗自盘算,对林枫而言,能顺着自己特意递上的梯子,保得性命无虞、官位不失,纵使损失些许无关痛痒的名声,也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了。
至于九幽会此番煞费苦心谋划此局的目的,显然已经达成了超乎预期的效果,以林枫的老辣城府,岂会瞧不穿这眼前的局势?
“也不知含笑能否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子墨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见日头已然升至中天,炽热的阳光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将石板晒得发烫,整个庭院仿佛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热浪之中。
正自出神地推演着事态可能的走向,忽听得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嗒嗒嗒”的声音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仿佛是命运的鼓点在敲响。
紧接着,含笑匆匆而入,他一袭青衣沾染着些许尘土,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面上虽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他刚刚经历了一番急速的奔跑。
子墨心头猛地一紧,目光如鹰隼般凝视着对方,紧张与期盼之色交织于眉梢。
“王爷,一切如您所料,林枫的事情妥了!”
含笑此言一出,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堂前激起千层浪。
子墨、班超、南中英、张恒、刘平贵、马林、马融等众人皆长舒一口浊气,紧绷的身子也随之松弛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子墨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
“请假佐使细细道来!”
众人亦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期待之色,将含笑团团围住,仿佛他是带来胜利曙光的使者。
含笑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襟,定了定神,说道:
“说来也是王爷洪福齐天。您早些时候在洛阳北海农庄悉心培养的第一批谍报人员中,恰巧将相思百合姑娘与老鸨王妈安插进了长安清华池兰台水榭。
说来也巧,一个月前,我们黑木门的眼线能够成功安插进入林枫府上做马夫,正是百合姑娘精心的安排和筹划。
卑职将王爷的计划和盘托出后,她们二人的表演当真出神入化,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无不信以为真。”
子墨闻言,微微眯起双眼,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北海农庄选拔新人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农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年轻的姑娘们怀揣着梦想,齐聚于此。子墨亲自坐镇,从众多候选人中精心挑选出资质出众者。
对于那些容貌出众的年轻姑娘,他更是多留了几分心。
想到此处,他开口问道:
“这相思百合姑娘的代号是甚?”
“回王爷,叫‘懒猫’。”
“原来是她!相思百合?懒猫,倒是许久没见着这小妮子耍把戏了。\"
子墨抚掌大笑,笑声爽朗,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难怪这般出色,她可是本王以六位皇宫舞姬为范本,耗费无数心血,且由最善于做戏的舞姬亲手调教出的精英!哈哈哈!”
话毕,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农庄里那十余位年轻姑娘的模样,尤其是懒猫,生得一双灵动的眉眼,聪慧狡黠,仿佛此刻就在眼前。
“那百合姑娘身上用的,可是本王相赠的香水?”
子墨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正是!王爷可还记得,那日在林枫安排接风的兰台夜宴上,您暗地询问卑职这香气为何熟悉,卑职当时便暗示此处有咱们的人,只是您未放在心上。”
子墨大笑:
“哈哈,当时只是觉得熟悉的味道,却并没有在意,想不到百合姑娘竟是自己人!假佐使此番大功一件!待此事过后,本王定当重重有赏!”
众人正欢笑间,含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
“刚才听了王爷的计划,卑职立即便去了黑木门的大牢。
那大牢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林枫,趁他不备,迅速用西羌特有的迷魂散将他迷晕。
随后,我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入兰台水榭百合姑娘的房中。那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充满了脂粉香气。
我将计划与需要达成的效果,详详细细告知百合和王妈,并且严令她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办妥此事。”
说到此处,含笑面上泛起一抹红晕,神色略显尴尬,
“却不想,她二人行事极为老练,手段更是厉害。她们将林枫剥得精光,从头到脚泼满杜康酒,还布置出……布置出男女欢好之场景。
那场景,任谁看了,都觉得至少有两三日的时间,做得极为逼真,没有一丝破绽,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待朱大人与吕大人率领京兆衙门一众官员闯入百合姑娘房间时,林枫正鼾声如雷地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朱大人快步上前,大声呼喊林枫的名字,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林枫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叫嚷:
“刚才不算,再来一次!”百合姑娘见状,立即娇声说道:
“林大人,您在这儿都快两天啦,诸位大人寻上门来了!”
林枫不耐烦地吼道:“才两天不到算什么!我要再战三百回合!”
听到这里众人皆大呼过瘾,含笑红着耳根继续道:
“百合姑娘更妙,抱着丝被直哭'林大人都两日没合眼了',”
倒像是咱们逼良为娼似的!含笑说到此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中满是笑意。子墨奇道:
“这林枫怎如此配合?莫不是另有图谋?其中莫非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众人亦是满脸难以置信,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低语声。
含笑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神色神秘道:
“大家有所不知,我西羌的这种迷魂散,厉害之处就在于服用之后,能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幻觉。
那百合姑娘本就是使用此药的行家,在兰台水榭这么久的营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尝试和摸索,才得出的经验,最懂得拿捏分寸。
她将林枫撩拨得欲火焚身之时,朱大人等人恰好赶到,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就好似事先排练过一般。”
子墨心中大惊,暗想:
“这迷魂散的作用,竟与后世海洛因一般,能惑人心神?呈现心中所想之幻境?当真是这个时代罕有的奇事,居然有这种效果。”
含笑又学着左冯诩朱中迟的口吻怒喝:
“林大人,你身为京兆尹,不理政务,沉溺于这等场所,成何体统?如今朝廷上下都在为你的事争论不休,你……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这一闹,让多少官员无心公务,让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
只见林枫醉眼朦胧,似笑非笑地望着朱大人,浑不在意,嘴里还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几人中有人打趣道:
“这林大人怕还在梦里头呢!说不定正做着什么美梦!”
又有人笑道:
“他此刻念着的,定是那销魂滋味!哈哈哈!”
堂中顿时笑声一片,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含笑清了清嗓子,又模仿右扶风吕凯的语气,声色俱厉地骂道:
“林大人!你饱读孔孟之书,受朝廷厚禄,官居京兆尹要职,却行此等腌臜勾当!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还不够,竟为了一己私欲,置衙门公事于不顾,在此流连忘返!这两日你无故失踪,不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闹得满城风雨!
更有不少京兆尹官员上书弹劾司隶大人,将这桩烂事栽赃于他!害得司隶大人蒙冤受屈,
我恨不得生啖你肉,以泄心头之恨!你可知,因为你的荒唐行径,多少忠良之士被牵连,多少黎民百姓对朝廷失望?你这是不忠不义,有愧于圣贤教诲,有愧于陛下重托!”
“他抄起水火棍就要砸人,却被朱大人拦住—您想想,堂堂京兆尹林大人赤条条躺在花魁床上,满屋子都是杜康酒和胭脂味,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众人被含笑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前俯后仰,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子墨轻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堂中这才安静下来。
含笑继续道:
“朱大人和吕大人气得脸色煞白,险些昏厥,手指着林枫,浑身都在颤抖。最后,他们当下便决定即刻上书朝廷,澄清事实,解除众人对司隶大人的误解,也算是对陛下今早圣旨的回复。
他们心中也是憋着一股气,表示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大人一个公道。”
子墨颔首,问道:
“林枫最后清醒了吗?”
“回王爷,尚未清醒,这药效至少要过今日才会消退。他已被朱大人安排的衙役送回府邸,一路上惹得百姓纷纷围观,议论纷纷,林枫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子墨神情陡然肃穆,缓缓站起身来,在堂中来回踱步。
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
“此番京兆尹林枫一事虽暂告段落,但九幽会的智谋与手段,着实令人心惊。他们此次虽未达到全部目的,但能设下如此巧妙的局,可见其势力之庞大、谋划之深远。
今后万不可掉以轻心,每一步都须全力以赴。稍有不慎,我们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啊,此番若再迟一步,咱们便要陷入绝境,好险!”
众人附和道,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子墨长叹一声,自责道:
“是我小瞧了九幽会,中了他们的计中计,局中局,才让林枫这九幽会帮凶侥幸逃脱,
当真是输得窝囊!我当时真是一时冲动凭着一腔热血和愤怒而做出的选择,却不想还是着了他们的道,让这帮九幽会的老狐狸钻了空子。”
众人默然,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含笑宽慰道:
“王爷莫要自责,关键时刻还是您力挽狂澜。若不是您当机立断,想出此计,后果不堪设想。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还请王爷示下。”
子墨沉声道:
“南中英,你即刻将这几日我们在长安的所作所为,包括黑骑与黑本门查获的非法走私武器、盐铁等管制货物的详情,以及与陈员外签署的王田收回协议和补偿金额,尽数上报朝廷中书台,越详细越好。
要让朝廷知道我们为了维护朝廷律法和秩序,付出了多少心血,也让陛下看清局势的真相和严峻。”
南中英躬身领命:
“王爷放心,卑职定当办得妥妥当当。”
“马别驾,你文采斐然,速速拟一份奏疏呈给陛下。着重夸赞林枫,说他心怀天下、尽心竭力配合本王工作,尤其是促成王田收回一事,更要大书特书。
要写得情真意切,让陛下看了,都觉得林枫是大大的功臣。”
马融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叹道:
“王爷之智,属下五体投地。如此一来,陛下定会疑心这林大人没少向您行贿,哈哈!这一招隔山打牛,立即封住了朝堂上那帮为林枫呜冤叫屈的大臣们的嘴巴,当真是高妙!”
“正是此意。”
子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枫越是被夸赞,那帮郭氏和九幽会的代言人就越是被打脸。九幽会想必也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么一手。哈哈哈!”
正是:算尽机关施巧计,风波暂息暗潮生。九幽会岂肯善罢甘休?子墨等人看似占得先机,实则危机四伏。那神秘莫测的九幽会又将祭出何等阴毒手段?子墨能否识破他们的阴谋,再次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