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菜刚上齐，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了几分。
一股股腾起的白色热气缭绕在圆桌上空，仿佛在空气里写下了无声的邀请，让人不自觉就想放下筷子再端起来。
餐厅里的灯光暖黄柔和，映在瓷白的盘子里，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把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衬得更有烟火气。
张添爱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放下刚咬了一口的鱼头肉，鱼汤顺着筷子滴落，落在盘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她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眼睛就先亮了起来，嘴角带着点夸张的弧度，含糊地感叹：
“天哪，这鱼头也太嫩了吧！剁椒又辣又香，一点腥味都没有……王师傅这手艺，绝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端着架子的几个人瞬间像是找到了破冰的话题，忍不住相视一笑。
有人小声咳嗽着掩饰笑意，有人干脆放下筷子也忍不住夸了几句。
孟紫义一直坐得端端正正，显得有点拘谨，她从小练习礼仪，吃饭连筷子都拿得极稳，可这会儿也被张添爱一句话带得放松下来。
她眉眼一弯，笑意在那双素净的眼睛里晕开来，夹了一块切得规整的腊肉，轻轻放进碗里。
她用筷子顶端挑开，轻咬下一口，那股浓郁的烟熏味混着肥瘦交织的肉香瞬间在嘴里散开，她细嚼了几下，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孩子般的雀跃：
“这腊肉……烟火味真香，肥的部分一点都不腻，瘦的还特别有嚼劲。”
她很少当众说这么直白的话，可今天连她都没忍住。她嘴角带着笑意，修长的指尖还在碗沿上轻点了两下，仿佛那一口腊肉吃进了心坎里。
坐在她旁边的菊婧一原本正低头把玩手机，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笑了笑，放下手机，筷子顺手挑起一块小炒黄牛肉。
牛肉是刚出锅没多久的，裹着细碎的青椒和红椒，油光发亮，像被锅气锁住了滋味。
肉刚一入口，热辣和牛肉的鲜香便顺着味蕾炸开，辣椒的微麻在舌尖打转，牛肉纤维被咀嚼得恰到好处，既有嚼劲又不塞牙。
菊婧一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轻呼了一声，下意识抬手在嘴边扇了扇风，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肉……真嫩，刚刚好，不老不柴，还带着锅气……太下饭了！”
她“太下饭了”四个字一出口，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桌上那层还未散尽的拘谨气息。
几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叮叮当当，好像一曲家常的交响乐。
坐在斜对面的黄教主也不再矜持。
他刚才还端着长辈的架子，姿态稳重得像个上了年纪的学者，这会儿也没忍住，伸长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细嚼两下，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笑意，连连点头，还竖起了拇指，豪爽地笑道：
“厉害！厉害！王刚师傅果然是国宴级的大师傅！这水平，不比我在那些米其林里吃的差啊！”
说到这里，他笑着转头看向苏青云，带着几分故意的调侃，眼神里却满是打趣和亲切：
“苏总，咱们这个家常便饭，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外头那些大酒店强太多了！换了是我，以后天天来蹭饭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哄笑起来，原本刚坐下那点拘束和身份的距离，被这句调侃彻底冲淡。
连隔着桌子坐的几个随行助理也偷偷笑了，小声把饭菜往自己碗里夹，生怕笑声把菜都错过了。
苏青云也笑了，笑意在他一贯冷淡的眉眼里舒展开来，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他抬手举了举茶杯，杯口的热气氤氲在鼻尖，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俏皮：
“那是当然了，王师傅忙活一上午呢，味道真是一绝！吃的我直流口水，我都想天天来蹭饭了。”
众人被他这话一带，都跟着乐了起来。
几个人举着茶杯，碰得清脆，茶香混着热菜的香气，屋子里暖洋洋的，笑声像是把寒气都驱散了。
这时，坐在苏青云旁边的艾薇儿公主显然是今天最投入、也是最新奇的一个。
她的蓝眼睛在灯光下像一汪干净的湖水，眨也不眨地看着桌上的菜肴。
她在西方宫廷长大，吃过不少高档中餐厅，可那种中餐，多是改良后的样子菜，讲究摆盘，却没这地道的烟火味儿。
她有些笨拙地学着大家用筷子，银筷在她指尖不太听话地打滑，她又紧张又兴奋，小声嘟囔了句：“加油”，终于成功地夹起一块金黄的家常豆腐，带着热气送到嘴边。
豆腐外层微微煎过，带着浅浅的焦黄，咬开后里头却嫩得一抿就散，山茶油的清香和葱花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是春天里最细腻的风。
艾薇儿轻轻“哇”了一声，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回头看向苏青云，用她还不太熟练的中文，断断续续地说道：
“好吃！非常、非常好吃！”
说完，她又用母语补充了几句，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双手忍不住在空中比划着，好像想要把那种滋味描述得更完整一些：
“我从来没想到，豆腐竟然可以做得这么鲜嫩可口……你们华夏人真的太会做饭了！我现在……对以后的华夏之行，万分期待！”
“苏！我去了华夏，你可要带我吃好多美食啊！”
苏青云见她那双眼睛亮得像要发光，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那是当然啊，不过现在，你喜欢就多吃点，这道菜味道不重，正好合适你。”
艾薇儿连连点头，眼神带着孩子般的热切，似乎还意犹未尽。
她鼓起勇气，又学着夹了一块剁椒鱼头，鱼头肉白嫩细腻，红艳的剁椒还带着热油的光泽，筷子一夹就滑溜溜地想要掉，她急得吸了口气，连忙用勺子把鱼肉接住，终于送到嘴边。
刚一咬下去，辣味像火苗一样在舌尖绽开，她先是被呛得轻轻咳嗽了声，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角微微沁出点泪花，却还是固执地咽了下去。
下一秒，鱼肉的鲜嫩和剁椒的香辣像波浪一样在味蕾翻滚，她眼睛亮得惊人，连连点头，嘴里还不停念叨：
“好辣！好辣！但是……好吃，好新鲜，好嫩滑……这种味道……太神奇了！”
说着，她赶紧端起身前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被辣得发麻的舌头，又抿嘴一笑，像个初次发现新大陆的小孩儿，连耳尖都透着一抹淡粉：
“华夏美食……真是太神奇了，和我以前在那些中餐馆吃的，一点都不一样！”
王刚师傅站在旁边，看不懂她嘴里说的是什么，但见公主脸上的笑容和眼神里的亮光，就知道这口味肯定合了。王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师傅，袖子挽到胳膊肘，手背还带着洗菜时被水泡得微白的褶皱。他憨憨地搓了搓手，笑容里带着藏不住的自豪：
“苏总，公主殿下喜欢就好！要不要我再做点不辣的？我这还有一道菊花清汤，还有桂花糯米藕，味道清淡，正好解辣。”
苏青云看向艾薇儿，她却赶紧摆手，连声说“不用”，生怕王师傅真把那道辣得人直冒汗的鱼头撤了。她小心翼翼地抿着嘴，努力用中文一字一顿地说着：
“不用……我……喜欢辣！”
她的发音带着点别扭，却清晰得让人忍俊不禁，几个随行翻译都被逗得在旁边偷笑，张添爱干脆大大方方给她夹了一块腊肠，笑眯眯地说：
“来来来，这个不辣！烟熏味十足，你试试！”
艾薇儿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腊肠，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先是闻了闻，随即小口咬下一点，嘴里立刻弥漫开浓烈的烟火气和肉香，她“嗯”了一声，忍不住把腊肠在碗里翻来翻去，像是要把盘子都翻出来吃个干净。
“好吃……味道，好吃！”
她一边嚼一边笑，发音还带着点奶音，连孟紫义也被她这句突然蹦出来的“好吃”逗笑了，抬手轻轻替她把头发拂到耳后，低声用中文教她：“是‘好吃得很’，可以这么说。”
艾薇儿眨巴着蓝眼睛，学得一本正经：“好吃……得很！”
饭桌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连在旁边倒茶的小服务员都忍不住抿嘴偷笑，锅气、茶香、笑声混成一团，把这间不大的雅间烘得暖意融融。
这一顿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家常便饭”，却在这热热闹闹的交谈里，变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化小宴。菜盘子里的红椒绿葱像是绣在桌布上的花，碗碟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像风铃叮当。连平日里最严肃的苏青云，此刻看着众人一口菜、一声夸、一声笑，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他举起茶杯，茶汤在杯子里荡开一圈圈浅浅的波纹，望着这张桌子，忽然觉得，比起办公室里那些签不完的合同、谈不完的利益，这样一顿饭，才像是他心里真正想守住的人情味。
这一桌饭，吃的不仅是味道，更是一桌子人心底那点最真实的烟火气。
饭菜一道接着一道被扫光，桌上到处都是精致的空盘子，连点缀的小葱花都被挑得干干净净。
黄教主捧着茶杯靠在椅背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抿了口茶，笑道：
“王师傅这手艺，真得颁个奖！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不过这还是要感谢苏总和艾薇儿公主，要不是你们两个人来，王大厨可不会露这一手啊！平常都是使唤我们几个呢！”
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张添爱还装作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
“对，这次真是沾了苏总和艾薇儿公主的光了！”
苏青云失笑地摇了摇头，放下筷子，语气里却带着点真诚的轻松：
“主要是艾薇儿公主，这个地方可是艾薇儿公主带我来的！”
他说得随口，可几个女生听在耳里却格外暖心。
孟紫义本就是个外表高冷、内心敏感的人，此刻心里那点藏着的不安也松了下来。
她偷偷看了苏青云一眼，轻声说道：
“苏总，其实……公司里大家都挺感激您的。”
苏青云一愣，挑了下眉头，没说话，只是举了举面前的茶杯，算作回应。
气氛没被弄得太煽情，反而在这举杯里更像一家人。
这时候，艾薇儿放下筷子，双手捧着茶碗，好奇地环视四周。
她微微偏头，学着张添爱的样子，用中文磕磕绊绊地问：
“亲爱的苏，你们…华夏……美食太棒了…我现在就想和你去华夏玩！”
苏青云没想到她忽然说起这个，笑了笑，用英文轻声回道：
“那真的是我的荣幸！”
艾薇儿听懂了，点点头，蓝色的眼睛带着些羡慕，轻声感叹：
“苏，能认识你真好！”
这句简单的话让桌上的人都愣了愣。
黄教主打趣道：“苏总，咱们艾薇儿公主都说了，想跟着你去华夏玩，苏总你好像还是单身啊，要不娶个公主回去，当驸马爷啊！”
大家笑声又起，餐厅外面，夜色渐浓，窗外是半开的月色，映着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微微摇晃，把整个小院子照得暖洋洋的。
饭后，王刚师傅吩咐小工端上了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糯米藕和一盅菊花清汤收尾，甜香扑鼻，清口解腻，恰到好处。
张添爱最先夹了一块，咬开，糯米软糯黏糯，混着桂花的幽香，齿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她捂着嘴笑道：“这也太讲究了……吃到最后还有甜点，幸福感爆棚！”
黄教主更是夸张地扶着桌子感叹：“以后只要王师傅肯下厨，我连夜宵都戒了，天天来蹭饭。”
菊婧一和孟紫义在旁边笑得弯了腰，连艾薇儿都忍不住跟着小声学着中文：
“蹭饭……蹭饭……”
苏青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轻轻拍了拍王刚的肩膀，笑着说道：
“辛苦了。”
王刚连忙摆手，憨笑着：“为苏总做菜，不辛苦不辛苦！”
众人吃得心满意足，笑声不时传出，隔着小院的木门，透着灯火与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