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面几乎全是书信。
来往通信的人是张礼善和赵楷。按时间来看,通信跨度近十年。
其中内容包括时政文章的讨论,也有逢年过节的问候。
看起来,两人关系是非常亲密了。
从信中得知,两人在十几岁便相识,自此成为好友,之后一直通信。
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越发成为知己。
他们在信中也会针砭时政,张明义对新政常有评价,认为新政很好,但是远远不够革除大宋朝的根本弊病,对于政事,他每每有新的见解便会同赵楷交流。
赵楷在回信中也常常表露出他的欣赏,又或者发表他的看法,他们甚至约定,将来要共同做出一番事业。
张明义的热情似乎让真金想到了一个熟人,那便是李部童。
他们同样有一腔热血,怀报国之心,有深刻见解。
难道张明义和赵楷之间的关系也正像李部童与太子一样?真金不免这样推测。
真金还在信里发现了最重要的线索,关于科考。
赵楷曾经表达过他的想法,要是能够与君携手科场,那真是三生有幸。赵楷贵为皇子,在张明义面前没有半点架子。
“那么后来赵楷果然还是参加了科考。”真金说道。
“科考,并不意味着作弊。”张择端继续翻看信件,不肯错过一个细节。
最后,他们又发现了一项重要的物证,是李岗对于赵楷文章的批语。
李岗批评赵楷的文章是华而不实,虽然有高义,但是没有落到实处,没有提出任何有建树的对策,因此李岗不建议将这篇文章评为第一。
这批语是附在一封信里的,是张明义的引用。
赵楷向张明义请教文章,张明义转述了李岗的看法。
这件事发生在科考之后的三个月。
按理说,考官的批语是应该保密的。不过在考试后,赵楷悄悄打听到了李岗的批语,这虽然违规,但赵楷却是真诚求教之心。
他在信里向张明义诚恳讨教,张明义也大胆发表见解,他以为李岗说得对,哪怕是其余考官都觉得这篇文章很好,也不足为凭。张明义以为要论事,便要论到实处,为政者当体察民情,不要坐而论道。
真金从这里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看来真实的李岗并不认可赵楷的这篇文章,但火神却说是李岗透露了考题给赵楷。
两个李岗岂不是自相矛盾?
张明义还在信里说,君子应该感谢敢于批评他的人,包括李岗。
这些建议,赵楷皆一一回信,表示听取张明义的建议。
似乎看赵楷的为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作弊。
更何况,赵楷如果是存心作弊,为何又要用化名参加考试?
看完了所有书信,真金越发坚持了他的推测。
赵楷是被诬陷。
“还有一个疑点,火神既然知道赵楷是被冤枉的,那为什么要引导你来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张择端疑惑道。
“对,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圈套?”远二郎也附和道。
“你们觉得,这些信是谁埋在这里的?”真金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是张礼善?”远二郎答道。
“不会是江玉郎本人?”张择端又道。
真金都摇了摇头。
“这些如此机密,江玉郎想必不能获得。”
“或者是赵楷?”张择端答道。
“我想也是。张明义是戴罪之身,据说还抄没了全部家产。我想,当时的张礼善大概是没有钱为父亲下葬的了。可赵楷有钱,同时也有地位,他不用担心为一个罪人立碑会惹上麻烦。我想,他大概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们之间的通信也不舍得丢弃,所以才会埋在这墓碑之上。”真金点点头。
恰好,这信中张明义提及了李岗对赵楷的批评,如此一来,这封信起码可以作为间接的证据,表明赵楷并无和李岗勾结作弊。
细细想来,赵楷的有情有义,反倒是帮助了他。
真金想了许久,又说:“火神之所以引导我来查,我想是因为张明义和赵楷之间,还隐藏着更大的事情。”
“更大的事情?”远二郎问道。
“对,看立碑的时间。张明义去世的时间,正在汴梁大火之前。”真金又道。
一切仿佛又联系起来,一切又都跟大火有关。
“记得吧,张明义的罪名是渎职,渎职是什么罪呢?可大可小,赵楷如若有心救他,罪不至死,甚至这罪都不至于流放,但张明义偏偏却在发配中离世。未免太过巧合。”真金又叹道。
张择端似乎也明白了真金推测,接道:“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我想,要么是有情义,要么是心有愧疚。恐怕赵楷是对张明义心怀愧疚吧。”
“心怀愧疚?比如什么?”远二郎又问。
“比如张明义帮赵楷顶了罪,再比如张明义被赵楷陷害?都有可能。这就可以解释,那张礼善为何要报复赵楷,张明义和赵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我推测,他们这对好朋友好盟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产生了分歧,而且这些事情都和大火有关。”
张择端点头表示认同。
“那这封信你打算怎么办?”张择端又问,他说的自然是这封可以证明赵楷清白的信。
“交给张竞文。”真金答道。
“当真?你想好了?”
“我再想想吧。”真金又说。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论怎样,赵楷是当年那场大火的真凶。
夹在赵楷和太子之间,他到底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