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传一行人跟着汤尼和帕克两人的指引,来到了机械之城的核心——政务总署大楼。
这座建筑高耸入云,外墙是冷灰色的合金铸造,
无数规整的窗户像蜂巢一般密布其上,在稀薄的天光下反射出金属特有的钝感。
整座城市,仿佛被这栋大楼所统治,连风声,都被它压低了。
进入总署大楼的一楼大厅,空旷得令人心悸。
地面是打磨得极光滑的黑曜石材质,脚步声被放大、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汤尼和帕克带着他们穿过大厅,走向深处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门是青铜色的,厚重得像是一道闸口,两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七十七个排列整齐的按钮嵌在墙面上;
每一个按钮上方刻着一个数字,从1到77,冰冷而沉默。
褚英传目光扫过那些数字,心中不由一震。
七十七层——这恐怕是他生平所见最高的建筑。
在他生平所有的阅历里,楼阁亭台最高不过十来层,百十米;
那些以木材与砖瓦砌成楼宇,带着烟火气和人的温度。
而这里,一切都是由金属与巨石组成,坚硬、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帕克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按下“50”那个按钮。
动作轻得几乎不像是在按下一个开关,而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禁忌。
他回过头,对褚英传四人说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由谷司长您带着他们,坐电梯上到五十楼,去核查账目。”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褚英传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点头。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无悔轻轻吸了一口气。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内部是狭窄而压抑的空间,四壁是打磨得发亮的金属板,模糊地映出几个人的身影,扭曲而不真实。
进入电梯之后,褚英传终于忍不住,低声向谷岁丰问道:
“他们不跟着我们上楼吗?”
谷岁丰脸无表情,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们身上的机甲太重,电梯承受不起!”
褚英传沉默了一下,却又忍不住追问:
“像他二人身上穿的那种机甲,是不是所有官兵人手一件?”
谷岁丰猛地转身,眼中射出厉色,怒声喝道:
“我花重金请你来这里,你只管埋头做事。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会计而已!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嗯?~”
他骂完之后,忽然有意向左上角的电梯角落立正身姿,挺直腰板,昂起了头。
褚英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果然,在那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架着一个类似望远镜镜头的装置,
边角有一点红光规律地闪烁,像是一只永远不会眨眼的眼睛。
是监视器。
褚英传心中一凛,立即闭上了嘴。
他感到电梯内空气愈发稀薄,每一秒都被拉长、压扁,呼吸也变得谨慎起来。
电梯终于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滑开。
五十楼的走廊比一楼更加冷肃。两壁是灰白色的合金板材,顶灯嵌在天花板内,散发出没有温度的白光。而最令人心悸的,是走廊两旁笔直站立的两名士兵。
他们手中所持的,并非寻常可见的长枪大刀,而是一种褚英传既熟悉又陌生的杀器——通体由精钢打造,乌黑沉重,尾部是一个磨得发亮的木柄,前头则是一根冷硬的细钢管。他们的食指,都扣在那铁器中段下方一道弯月形的扳机上。
那一瞬间,褚英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AK-47。
这个词几乎要从他喉咙里冲出来,却被他死死压住。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些武器上移开,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就是它,这把上古时代的大杀器,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
他想起了饮雪,当年怎样从王宫库房的深处翻出这样一把枪;
想起她如何在课堂之上,举枪对准禹承舜老师的胸膛,扣下扳机。
那一声枪响,不仅击穿了一个人的身体,也击穿了褚英传原本平静的人生。
之后的一切——禁闭、逃亡、混入狼灵大军的给养车、偷渡出境……
一连串的命运锁链,无一不是从那一声枪响开始。
这是卡拉什尼科夫在公元47年赠予世界的恶魔礼物。
极致简单,皮实耐用,威力巨大。它不挑剔使用者,不需要修炼,不要求信仰。
只要手指一动,死亡便呼啸而出——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能凭借它成为死神。
褚英传还记得禹承舜的话:“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就会有人死去。”
此时想起,他胃里一阵翻搅,恶心与恐惧交织成一道冰冷的漩涡。
在上古时代的战争中,无论规模大小,AK-47永远是主角。
而更令人胆寒的是,死于这柄步枪之下的人,平民的数量远远多于士兵。
它从不区分敌我,不辨别善恶。
它是真正的“生命终者”,一台绝对平等的死亡分配机。
而现在,狮灵族的王者辛霸,竟偷偷从远古的坟墓中,
掘出这恶魔的造物,重新铸造,并武装到士兵手中。
这样的行为,已不仅仅是野心,而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这是注定要遭受千古唾弃的罪行。
就在这时,无悔轻轻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姐夫,这些守卫,都不是兽灵者。”
褚英传忍不住再次望向那两名士兵——
是的,他们身上没有兽灵者特有的气息波动,只是两个普通人。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可悲。
暴力竟变得如此轻易。
一个普通人,得到这样一柄枪,就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
而一个兽灵者,要从无到有修炼出足以匹敌的异能,至少需要五年。
五年的汗水、苦修、坚持与领悟,却被一柄毫无生命的铁器轻易填平。
这不是进步,这是毁灭。
这不是力量,这是混乱的根源。
当暴力变得如此廉价,生命的尊严也就荡然无存。
褚英传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走廊前方的路还很长,而他深知,这把枪的出现,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