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那批粮草。”
大景的粮食,绝对不能拿去喂饱了豺狼,再让豺狼来屠杀大景的将士,侵占大景的领土。
城门口的拐角里,季庭州望着墨千顷率兵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皱,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好片刻,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一脸漠然的少年,心中反复权衡与犹豫,最后还是扯下一块衣摆,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血诏,硬塞到他的手中,沉声道:
“若朕死在平城,便将这血诏带去长安。”
虽然来塞北是在粟阳临时决定的,但去粟阳却是他安排好了一切才去了。
所以若是他死了,相信虞相会拥护新的明君。
至于拥护谁……其实这大景的江山,如今也不是非得他们季家的人来坐。
只是,又要多苦百姓几年了。
季庭州闭目深吸了口气,仿佛内心已经决定了什么,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才走了两步,就被一脸不耐的程北望薅住了头发。
那块写了血诏的东西,少年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嫌弃地丢还给了他,丢完拽着他直接就往城外杀去。
季庭州挣扎,少年长剑已经出了鞘。
他像是没看见墨千顷的大军还没走远,更不怕弄出动静,墨千顷会带兵返回来围了他们,倒像是在吴府没杀尽兴般,一刀一个,犹如杀神。
关键他杀归杀,拽住人家头发的那只手却没松开过。
季庭州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凉气。
这辈子就没有那么狼狈过。
好在城门口留守的北渊士兵不多,没多久就被解决了个干净,程北望像是才想起手里还拽着一把毛,眼带嫌恶地松了手。
季庭州头疼得很,想冒险去毁掉吴家那批粮草的心思,也熄灭了个七七八八。
实在是想不熄灭都难啊!
因为这边的打斗声,已经惊动了北渊的人。
不远处折返的马蹄声都响起来了。
等墨千顷过来,只怕第一件事就是会立即封锁平城,大肆搜查。
他想先一步找到粮草的打算,算是泡汤了。
再不想北渊得到那批粮草,也只能从长计议。
可一想到北渊得到那批粮草,吃饱喝足就会来继续攻打他们大景城池,他气血就翻涌得很,后悔没能早点解决掉叶家和吴斐这些害虫!
程北望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讥诮地抬了抬眼皮。
真虚伪!
季庭州对上他眼底的讽意,忽然想到了什么,难得羞愧地低了低头,张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程北望余光瞥了他一眼,厌恶的眼神,跟看地上那坨狗屎没什么区别。
不过说到狗屎,少年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视线移向了那面写着大大的‘墨’字旗帜上,嘴角慢慢挑起个邪性的笑。
季庭州蹙眉,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墨千顷的人来得很快。
但还是迟了一步,城门口除了一地尸体,就只有他们被插在一坨狗屎上面的北渊大旗。
大旗还被点着了,烧到他们过来,正好烧成灰烬。
墨千顷看到这一幕,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的牙让下颌骨都硬显了几分,老脸更是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想他戎马半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不然他定让他后悔来这人间走一遭!
后不后悔的,那都是后话,目前程北望还不知道。
不过他现在,倒是挺后悔没直接通知季庭州的人来平城救人的。
因为救了,还得送。
烦死了。
真想直接送他下地狱!
自塞北三城失守以来,关家军与百姓们都退到了靖西城。
而从平城到靖西城,若有快马,半日就能抵达。
若是步行,走得快也要一天一夜。
两人没有马,疾步走了半日,才在半道遇到一队北渊骑兵。
程北望二话不说,直接杀人抢马,之后骑马连夜跑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在黎明将出时抵达靖西城外。
一路上,程北望再没和季庭州说过一个字,几乎是能动手他就不开口,能开口他也只会动手。
季庭州头发都不知道被他薅断了多少根。
咬牙憋了一路的气,直到快到靖西程,少年才给了他一个正眼,冷着脸告诉他平城吴家那批粮草,他下毒了,让他别轻举妄动。
季庭州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下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程北望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道:“前面就是靖西城,你的人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了,回去告诉关家军,接下来势必死守靖西城。”
说完,他一句废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上马。
季庭州赶忙拉住了他,心里隐隐知道他想做什么去,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要去哪儿?”
“出关。”
少年言简意赅,甩开他拉住的手,眼底闪过厌烦,语气冷沉:“半月后,不管我活没活着回来,你们都可以反攻北渊,夺回所失三城。”
北渊大军联手鹰氏部族的人,虽勇猛,但却都有一个致命弱点。
那就是他们缺少粮草。
虽然不知道北渊的粮草为何迟迟不到,但不难猜测,是有人故意为之,其目的是不想墨千顷打赢大景。
故而只要毁掉北渊的粮草,那他们的大军再勇猛,也耗不起。
而大景要做的,就是死守住靖西城,守住塞北剩下的几城。
半个月,足够耗尽北渊士兵粮绝力竭,耗到他们不想死,就得退回关外。
到那时,大景便能逆风翻盘。
程北望出关,只为烧他们的粮草。
“此去,你有几成把握?”知道少年想去做什么的季庭州,此刻内心复杂极了,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沉重。
他没想到他竟能为了大景大义至此。
从前倒是他心思狭隘了。
程北望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已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语气道:“不管有几成,把命搭进去,我总能干成我想做的事。”
他早就不在意这条命了。
此去若死在关外,用那些恨他之人的话来说,也算是为他这辈子作下的孽赎罪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呀,向来睚眦必报得狠,既然搭上了命,自然要拉点人一起走,不然多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