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翱不假思索直接回答:“只要不影响稳定,曹操就能对任何人动手。中宫、幽州和司马氏还有殿下您,都是曹操整体计划的一部分。”
这句话说完赵甯立刻来了精神,臭老道可算撞到枪口上来:“怎么还扯上家妹?黄白城那么好的机会曹操为啥不动手?”
“曹操是忠臣不会谋害亲王。”
“回去一趟就不是忠臣啦?荒唐!荒唐啊!”赵甯晃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我再问你,针对家妹便出兵讨伐,有中宫和司马朗什么事?”
“贫道没说曹操现在不是忠臣,曹操这辈子都是忠臣,称王也就算到顶,他死前要为子孙接班铺路。”
“不只打韩遂,连张昶也一样打,这就是对殿下动手。殿下不是军阀,剪除羽翼令殿下困守朔方也算成功。当然最好能战场误伤,比如吸引您去高陵就是个好机会。”
可能赵甯乱插嘴引起条件反射,魏翱下意识顿了顿:“曹操不该这么快动手,至少得在称王之后,变数出在一个人身上。”
赵甯不屑一笑:“你不会又说是因为家妹吧?”
站的高看得远,捋顺线索答案立刻浮出水面,刘琰一拍额头:“是荀文若。”
魏翱摇着头啧啧两声:“荀彧这个阴谋家伪君子,死了也不安生,非要大家给他陪葬。”
“我不明白。”对于赵甯来讲信息太过跳跃,刚跟上节奏又找不到头绪。
“不明白,不明白,除了写不入流的小说,还能做什么?”魏翱手指乱点,动作激烈语气却很平静。
数落过赵甯,魏翱看向刘琰:“荀彧仅是突变的契机,背后有持久的历史原因,要说这历史原因还真与殿下有关。”
刘琰流窜一趟冀州令曹操看清现实,不是只有冀州士族在帮忙,也不要天真的以为曹操不了解真实情况。这一趟让曹操看清楚,天下高门有更合适的选择,立一个蠢货作傀儡,比在曹操这种枭雄手底下讨食强多了。
高门有自己的考量,可能并非要扶植刘琰割据。曹操心里明白却无法视而不见,今年没有难保明年不会,现在不去做不代表永远放弃。保证安定就要存在制衡,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无法阻止高门士族暗中做大,可以明着抬举寒门。
曹操下定决心依靠寒门力量完成统一大业,可惜赤壁之战战败,寒门力量损失巨大。设身处地站在曹操立场考虑,维持统治不得已要对高门做出让步,进退都讲究个章法,你不能一味退让,也不能一步不让。
赤壁失败也让高门重新估计形势,首先要观察曹操能让步到什么地步。发布《举贤令》之后曹操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很明显没能满足高门士族的胃口,高门迅速权衡利弊,认为有必要试探曹操的底线在哪里。
当时刘琰在救灾,人不人鬼不鬼生死难料。杨氏落寞太久失去了重要地位,司马氏永远躲在暗中,荀彧更不会冒险出头。你们这些人都不方便,身为颍川人中唯一能取代荀彧的人,钟繇认为机会已经成熟,主动出面赌上一把。
从结果看是一步臭棋,若按照当时的情形看未必不值得。颍川早已是昨日黄花,搏一次兴许能改变窘境。主动挑衅领袖一旦成功政治收益巨大,失败钟繇也不是最倒霉的那个,曹操发泄怒火的对象是所有颍川派系。
一切都归咎于赤壁之败,颍川出手保皇派也趁机搞事情,皇帝积攒多年的底牌一次性抖落出来。西北突然出现一个大汉亲王,还是皇帝姑妈。曹操之所以没杀死刘琰,仅仅是当时没能料到,荀彧把局势搞的有多严峻。
曹操保留忠臣人设,按部就班清算颍川集团。我相信他没有动荀彧的打算,于情于理都不会发生,可惜荀彧下决心动他。
颍川是从士族分离出来的小集团,荀彧是颍川人的领袖,单这一点不足以动摇曹操。
魏翱再次看向刘琰:“您还记得当初洛阳之行吗?缓和的不仅是曹操和士族的关系,还帮颍川和士族之间达成联盟。”
联盟并不牢固却根基深厚,事物往往都是如此,表面相互矛盾内里则盘根错节。这又不得不说还是因为刘琰,洛阳特区成全的是除了百姓之外的所有人,立场相左的对手之间出现合作的契机,合作比单干能获得更多利益,此外还能加强纽带防止无端内耗。
也只有刘琰能做到,换别人去做仅仅能达成一次聚会分赃。这话就要说回刘琰出发之前,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寸,偏偏你恰好结识弘农夫人?
当时种辑在楼下等待,他去做什么谁都不知道。现在贫道告诉您,颍川和保皇派是联盟,保皇派本身就是士族一员,颍川人想借保皇派和士族缓和关系。如果没有您的洛阳之行,缓和过程充满试探,反反复复将会极为漫长。
提及种辑无非是要告诉您,颍川、保皇派乃至天下士族没人闲着睡大觉,大家都在活动,有效果无效果都要活动一刻不能闲。
您当弘农夫人是个女人喜欢感情用事,看在姐妹关系份上铁了心保你,或者说弘农夫人觉得您是招财童子,控制住能得些钱财?
魏翱翔长叹几声,大家都不是瞎子,您回到许昌第一时间将钱财送到唐翔手上,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投名状,借颍川人的势力抗衡赵温。
但凡不懂自身价值的人就是傻子,傻子没资格谈条件,更没有活着下去的理由。赵温不动你不是因为弘农夫人,不是你接近颍川阵营,原因是你对自身有清晰认知,这种人有培植的价值,也正是因为如此弘农夫人才保你。
话说回洛阳之行,记得帮过洛阳郭氏逃脱覆灭吗?计划再周密也难免发生意外,他家无端牵扯其中也算倒霉,原氏那几家清楚必死,干脆咬出郭氏叫大家都不好过。您可能早已忘却有这么个家族,人家可始终惦记着您。
洛阳郭氏本家是河内郡汲县郭氏,两家的当家人是亲兄弟。汲县郭氏和司马氏联姻,司马朗的正妻就姓郭。此外还有一点,汲县郭氏和颍川郭氏是同族。当时郭图在袁绍手下,司马朗和汲县郭氏都不方便出手,所以借您保住亲家。
汲县郭氏出了个名人,郭恭字敬叔,师从刘宽和赵温是平辈。论这个人的能量有多大,请参考河西张芝。这么说吧,刘宽去世后蔡邕撰写碑文,这块碑就立在洛阳上东门,您真该去看一眼碑上郭恭的排名。
您大闹司空幕府,勇斗郭嘉那一刻,可曾想过荀攸为什么向着您?现在贫道揭晓答案,荀攸堂弟荀祈官拜颍阴太守,荀祈的正妻是郭恭的嫡女。荀祈和孔融是至交好友,孔融是铁杆保皇派,侍中荀悦和射声校尉荀棐也是保皇派。
魏翱忽然改主意,转过头询问赵甯:“请告诉贫道,荀祈在朝中是什么立场。”
这个答案赵甯信心满满:“保皇派!”
“不对。”魏翱轻轻一笑:“荀祈是司马朗的堂姐夫,背后真正要保殿下的,是司马防。”
“就因为救了亲家?”赵甯糊涂了。
当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司马防致仕,二是通过唯才是举政策;两件事发生后刘琰才被放出司空幕府。但是不至于吧,为了报答救亲家就大出血说不过去。
“当然不是因为洛阳郭氏,那只是两端之间的连线。”魏翱啧啧出声,还是觉得应该稍作解释。
洛阳之行刘琰还做过一件大事,在一处庄园和杨彪司马防两人会面,当时的对答涉及几处古今两派的核心分歧。司马防试图拉拢刘琰进入门下,幸亏刘琰死死撑住没答应,不然后果难以设想。
“什么后果?”赵甯好奇心又起,对于这些八卦特别有兴趣。
魏翱干咳两声:“摧残肉体,折磨精神,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贪图享乐的躯壳。”
赵甯没敢搭话,白布泡在染缸怎么挣扎都没用,时间久一定染上颜色。不过看事后发展,貌似不需要司马防出手,刘琰自己就朝堕落大踏步前进。
“所作所为孤一点不后悔,只是告诉兄长,不是这个原因。”刘琰刻意扭过脸,不想让人看到通红的面色。
“什么事都有个起因,有因才有果。”魏翱尴尬一笑,这不是你堂哥问我才回答嘛。
刘琰去见过司马防,说是没答应入门,有人信就有人不信。后来救过洛阳郭氏,这下司马家的烙印就无法磨灭。你可以不是司马防的弟子,但不耽误作为和赵温的中介,使赵温成为司马氏的盟友。
刘琰回到许昌后做出一系列小动作,天下人都看出来不仅仅是赵温女儿这么简单,她还是颍川人争取的对象,颍川人争取司马氏岂能闲着?封侯事件各方主动帮忙就是证明。
失去张扬后司马氏一直在寻找新的代理人,幽州通过走私和司马氏搭上线,刘珪是刘琰的亲哥哥,你说这时候刘琰还是一个普通盟友吗?
最重要一点,刘琰背后站着皇权,皇帝一次一次公开纵容,有发泄不满的关系,也是向各方表明态度,通过拉拢刘琰能够靠拢皇权。
当时官渡之战还没开打,天下都认为袁绍赢定了,这时候忤逆曹操不是臭棋,相反会为今后更进一步积攒政治资本。司马防以退为进,他回家准会开怀大笑。帮助刘琰等于和曹操撇清关系,贫道说的就是丁冲,不止丁冲,所有出场的角色都有各自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