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管家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樊哙和卢绾两位又来了,询问刘爷的情况,还想……见一见。”
吕公揉了揉眉心:“告诉他们,季儿情况如旧,有医者按时诊治。府中事务繁忙,不便多见外客,请他们放心。”他需要掌控局面,不能让刘季这些旧日兄弟过多接触,以免节外生枝。
管家应声退下。吕公看着床榻上的刘季,喃喃自语:“季儿啊季儿,你何时才能醒来?这天下,已经不是你昏睡时的天下了……”
樊哙和卢绾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不满,离开了吕府门前,他们还需要为生计奔波,在秦法之下小心翼翼地寻找新的活路。
吕公依旧守着他昏迷的女婿和因女儿而显赫的家族,在旧楚与新秦的夹缝中努力维持着平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咸阳,礼文司衙门内,吕雉端坐于案前,正仔细定制下一届科举的各项规章制度。
她身着合体的秦式官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在沛县时的青涩与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干练的气度,眼神锐利而专注。
自两年前,她带着春花、秋竹两个“丫鬟”逃离沛县,来到咸阳,本是迷茫中的无奈之举。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她的能力得到了嘉阳公主赢无忧的赏识。从协助建立大秦学院、女子学院、医学院,到参与科举出题监考,再到凭借在“百业之花”活动中的文教贡献获封“公乘”爵位,直至通过科举正途入职礼文司,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而迅速。
赢无忧对她而言,亦师亦友,更是将她从一方天地带入广阔世界的引路人。在赢无忧身边,她不仅学到了前所未有的知识,更亲眼目睹了这位公主殿下如何运筹帷幄,如何以超越时代的眼光布局未来。潜移默化中,她的眼界、心性乃至野心,都被极大地激发和重塑了。
“吕典籍,”一名属官恭敬地呈上一份文书,“这是嘉阳公主殿下让人送来的,关于在河东郡试行‘白雪盐’官营与税制改革的简报,殿下说请您看看,想想此事若推广,对地方教化及民风可能产生的影响,以便日后在相关策论中有所体现。”
吕雉接过文书,认真阅读起来。她知道这“白雪盐”的意义远不止于口腹之欲。她早就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经济价值和对社会结构的潜在影响。
“回复殿下,雉已收到,会仔细研读,三日后呈上分析条陈。”吕雉冷静地吩咐道。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高要求的历练。在这里,她的价值通过实打实的政绩来体现,而非依附于任何一个男子。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她也会想起刘季这个名字,那个昏迷不醒的未婚夫,那个曾被她父亲视为拥有帝王命格的男子,现在如何了?
对于刘季,她其实并无太多感情可言。当初与他订婚,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自己对此人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她有时候也开始思考起未来该怎么办?
她当然希望刘季能够醒来,毕竟解除婚约需要双方同意。只要他一息尚存,便还有商量的余地。届时,只需给予一些金钱作为补偿,便可轻松摆脱这段束缚,从此自由自在。
但如果命运弄人,刘季真的永远无法苏醒过来,那么她恐怕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喜欢手中的权利,她感觉自己非常热爱这种感觉,并且游刃有余。而一个毫无作用,半死不活的丈夫只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吕雉深知自己对权力的渴望愈发强烈,绝不容许任何事物阻碍她攀登高峰。即使终身不嫁,她也绝不会让刘季成为她的累赘。两年,最多再等两年!若在此期间刘季依然昏迷不醒,吕雉将毫不犹豫地亲自动手,彻底铲除这个隐患。
时光如梭,岁月荏苒,转眼间林夕已来到沛县度过了三个春秋。遥想当年,他身负使命,乔装打扮成一名普通商人模样,悄然潜入此地,并在此地开设了一间售卖文房四宝的小店。
在这段日子里,林夕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交际手腕,成功地与刘季、樊哙、卢绾等人建立起深厚情谊。然而,由于刘季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林夕无法轻易返回咸阳复命,只得继续留在沛县,默默执行着严密监控刘季以及与之有往来之人的任务。
其实,监视刘季并非难事。只需在吕府安插几名可靠眼线,让他们扮作下人混入其中,便可将刘季接触过的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确保万无一失。如此一来,无论是谁接近刘季,都难以逃脱林夕的法眼。
然而,令林夕感到颇为棘手的却是公主交办给他的另一项艰巨任务:寻觅韩信的下落。整整三年,关于这位名叫韩信的人,始终杳无音信。面对这样的困局,林夕不禁陷入深深的无奈之中。
这日,林夕依旧出门打探情报,坐在一家酒肆二楼,这里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吕府侧门,而且樊哙的狗肉铺子也在附近,樊哙的大嗓门时不时的会传来,这位置林夕能够掌握刘季、樊哙、卢绾三人的所有信息。
果不其然,林夕屁股刚沾到座位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一阵若有似无、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从远处飘来。那声音仔细分辨一下便知正是出自樊哙之口无疑!
而这阵叫骂声其间还掺杂着一声声剁肉声响——那声音好似有人正手持一柄锋利无比的大刀,拼尽全力地朝着一块巨大的肉块狠狠劈砍过去一样!
此时的樊哙正在售卖他自家烹制的狗肉。尽管樊哙平日里总是喜欢骂骂咧咧,但好在这人做生意还算实在厚道:顾客想买多少份量的狗肉,他只需手起刀落那么轻轻一挥,便能保证所切下的肉质既不会多一丝一毫,亦不会少一分一厘。
此刻林夕透过人群缝隙隐约可以瞧见一个袒露着半边膀子的壮汉身影——此人自然便是樊哙。只见樊哙浑身肌肉紧绷凸起如虬龙般狰狞扭曲,他手上握着一把沉甸甸的剁骨刀,每一次起落都会带起一股劲风呼啸而过;随着剁骨刀不断落下,案板之上原本坚硬的骨骼瞬间变得粉碎,无数碎末四下激射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