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着路走,家里有人等呢。”她轻声说,风卷着话音往山里去,恰逢星果林的紫花正落,花瓣像紫色的雪,顺着石板路飘,竟真的飘到了田埂边,落在新苗的叶尖上。
此时天庭的水镜里,天帝正看着这幕。他指尖敲了敲案几,案上的玉瓶忽然晃了晃,倒出两粒圆润的光珠——那是积攒了千年的“念力”,凡人心头的暖念聚得多了,便会凝成这般模样。
“倒是比仙丹灵气。”天帝拿起一粒,光珠在他掌心转了转,忽然化作缕轻烟,钻进了水镜。镜中的星果林里,最高处的两株老树忽然抖了抖枝桠,落下的果子竟比往常多了三成,滚得满地都是,孩子们的笑声惊飞了林子里的鸟。
另一粒光珠被天帝捏在指间,他望着水镜里田埂上的新苗,忽然扬手抛了出去。光珠穿过云层,落在新苗的根下,泥土里的星果壳“咔嗒”一声裂了缝,钻出条嫩白的根须,正朝着山里的方向,一点点往深土里扎。
仙官在一旁看得稀奇:“陛下这是……”
“帮它们认认亲。”天帝笑了,目光落回案上的奏折,忽然觉得那些字里行间,也该多些这样的根须——盘盘绕绕,却都系着人间的烟火气。
傍晚时,田埂边的新苗竟长高了半寸。看牛的老汉来浇水,发现根下多了圈淡紫色的光晕,像谁悄悄点了盏小灯。他挠挠头,没敢声张,只是把牛拴得更远了些,怕惊着这株“懂人情”的苗儿。
而星果林里,羊角辫的孙女正收拾竹篓准备回家。石板路上的紫藤蔓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裤脚,像舍不得她走。她弯腰解开藤蔓时,发现藤上竟结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果——那模样,像极了太爷爷当年编坏的第一个竹筐。
“是太爷爷在留我呢。”她把小果揣进兜里,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身后的星果林里,竹篾碰撞的轻响混着薄荷香,在暮色里漫得很远,仿佛真的有人在哼着不成调的歌,哄着这片林子,也哄着人间的岁月。
水镜前的天帝收起了目光,重新拿起朱砂笔。笔尖落在“减免赋税”的奏折上时,他忽然多写了行小字:“凡星果生长处,徭役减半。”侍立的仙官看了,悄悄把这道旨意排在了最前。
窗外的云气更软了,带着星果的甜香,像谁在天庭也泡了盏薄荷茶,清清凉凉的,熨帖了所有的烦忧。
那道“星果生长处,徭役减半”的旨意传到人间时,正值星果成熟的时节。镇上的文书捧着黄绸卷轴站在“星果居”前宣读,茶客们手里的青瓷碗都停在半空,听着听着,有人忽然红了眼眶。
“是林子里的老人们显灵了?”有白发老者颤巍巍起身,望着星果林的方向作揖。羊角辫的孙女却笑了,她知道,这哪是显灵,是那些藏在星果藤里的暖念,顺着风,顺着水,顺着千万双惦记着这片林子的眼睛,真的长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