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灼一愣,离婚协议?
她差点忘了这茬。
他想用这个,让她心怀歉意么。
盛如灼对着男人燃着冷火的眼眸,挑眉,低头打字。
现在两个人是无法直接进行交流的。
凝固的气氛因为这个动作,一下子冲淡许多,甚至有那么一点儿让人发笑。这就是跟哑巴吵架的感觉吗,慢吞吞的,不疾不徐的过程,根本吵不起来。
裴郁臣沉默片刻,看向手机。
盛如灼:别开玩笑了,离婚冷静期现在有一个月,我们才分开半个多月呢。
裴郁臣:“……”
盛如灼:所以去约会吧?
他还是说:“不去。”
盛如灼:为什么?
裴郁臣:“没意思。”
盛如灼:那我自己去。
裴郁臣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自由的?”
盛如灼:那你陪我去呗
裴郁臣不想理她了。
有时候,一个偏执的病人也对付不了胡搅蛮缠的女人。
盛如灼拉住他的胳膊,给他看手机:我们两个人成天在家面对面,也不出门,到底要对抗到什么时候?你不是喜欢我,是喜欢宅家吧
她用那双乌黑的眼眸,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个善变的女人,跑得比谁都决绝,回来后却装成若无其事。
才关两天而已,说得多委屈。
裴郁臣脑中有根弦绷紧,神色又冷了:“我喜欢你,但我不信任你,懂了吗?”
盛如灼:你怕我跑了?
盛如灼:你跟着我出去还能让我跑掉的话,那只能说明你太没用了。
她没完没了,字字戳心。
裴郁臣发觉自己正在进入陷阱,可是布置陷阱的人主动与他交流,生动鲜活的模样,他无法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道:“五点我可以带你去外边走走,不过你牺牲了我的工作时间,用什么换?”
盛如灼:可以啊,我明早上给你做早餐。
他没说话,淡淡地睨着她,仿佛说裴宅这么多厨子,缺你这顿饭吃?
盛如灼:那晚上帮你洗澡。
一秒钟,裴郁臣的躯体僵硬了,身躯微微一震,肌肉也跟着紧绷起来。
盛如灼背着手,笑眯眯的等他点头,白净如瓷的肌肤,齐刘海,黑发用一根绿色的丝带松松挽起,整个人写着天然的纯情两个字,一点不觉得,什么叫矜持。
这种性格和外貌的反差,冲击力显而易见,尤其对于裴郁臣这样闷骚的男人。
果然,男人盯着她,盯着发带——如此熟悉,是综艺上那根,她还留着。
他故作冷漠,眼神滚烫,不受控制地想要贴近。
盛如灼往后退,用口型说:“晚上。”
她打开书房门,施施然离去。
香甜的气息缓缓散去了,裴郁臣迟迟没有动作,喉结滚动,眼神晦暗。
下午。
盛如灼看了一下午书,睡睡醒醒,猛然醒来,时针已经指向五点十分,她一骨碌坐起身,换上出门的衣服,一边想裴郁臣怎么不来叫醒她。
难道他临时反悔了?
盛如灼穿上衣服,推开书房的门,裴郁臣在里面办公。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时间,原来是忙忘了。
他换上一副新的眼镜,单手将领口处松开的一颗扣子系上,道:“去公园走走,六点开饭前回来。”
盛如灼没有异议,由他面前经过。
还是那根绿色蕾丝发带,在眼前一飘而过,裴郁臣鬼使神差抬手一扯,便落到手中,她的黑发如瀑布洒下。
盛如灼摸了摸头发,回头。
二人对视上。
爱人的眼神总是令人悸动。
尽管他们之间横竖着难解的结。
盛如灼走过去,想了想,将细长的发带在他腕上绕了两圈,系上一个蝴蝶结。
他的手骨修长,手臂青筋明显,掌心略有薄茧,这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柔软的绸缎绕上去,竟别有一番味道。
盛如灼端详了会儿,很满意,推他去衣帽间换了身休闲的衣裤。
盛如灼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波点吊带衫和牛仔裙,清爽简单。
她其实没有爱玩到非要出门的地步,只不过是想打破封闭的环境,让生活尽快回归正轨。
而且裴郁臣许久没出门了,真正意义上的。
她被关了两天,他才是真真正正在自己的世界里困了二十多天,再封闭下去,人是会真的变态的。
两个人步行至最近的枫叶公园,盛如灼目视前方,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在自己身上。
此时公园里面挺热闹,有些吃饭早的人家,带着家人来散步了,还有些慢跑的情侣,盛如灼专门挑公园里人多的地方去,稍微走快了,手腕被裴郁臣扣住。
他的力度有点重,将她拉到身边,像那种离不开人的小孩,占有欲从动作体现出来。
他道:“去哪?”
盛如灼从他兜里拿出手机,敲字:我看到前面有爷爷卖。
裴郁臣神色稍缓和,搂住她走过去。
盛如灼指着图片,跟摊主爷爷主要了一只大白兔。
那做出来,比她的头都大,盛如灼不接,她在打字,裴郁臣只好拿在手里。
两个人走到休息区,盛如灼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在上咬了一口。
裴郁臣道:“好吃?”
盛如灼点点头。
裴郁臣道:“比美国买的好吃吗?”
盛如灼:“?”
她什么时候在美国吃过了……?
……想起来了,陆恒衡买的,她当时撕下来尝了一口。
盛如灼:你监视我,演都不演了?
裴郁臣温淡地笑:“你跑得比兔子都快,还不许我抓了?”
盛如灼心想,要是我动真格的,你能抓到我?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盛如灼一看,备注是“父亲”。
裴父来电。
裴郁臣垂眸,几秒后,拿走手机,接听。
饶是盛如灼跟他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也能清晰听到裴父在电话那头暴怒的咆哮。
大概是裴郁臣这段时间没去裴氏,惹得流言如沸,外界议论纷纷。
裴父早打了无数个电话来,但都是忙音,这次终于打通,将裴郁臣训了个狗血淋头。
盛如灼猜测,裴郁臣之前不接电话,大概是因为状态不好。
不过真是奇怪,如果真的担心儿子,裴父为何不自己来看看?但凡多了解一点,就会知道裴郁臣并没有耽误工作。
不过……这一切跟她有关,盛如灼有点儿气闷,揪着吃了一口。
裴郁臣面容无波,静静听着裴父的宣泄,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十分钟后,裴父骂累了,喘了口恶气。道:“明天,你就给我去裴氏,还有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你妻子为什么没有制止你这些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们过来一一跟我汇报清楚!”
裴父下达指令,一如年轻时掌舵那样气势汹汹。
裴郁臣道:“我会恢复正常工作,盛如灼没有义务对我负责,请您不要越过我找她的麻烦。”
他说“请”,但他语气冰冷,并不尊敬,仿佛被触及底线。
“你以为,你本事大了,裴家非你不可?要不是你弟弟没了,你有能耐能爬到这个位置?!”
裴郁臣的瞳仁微微紧缩。
蓦然,他冷笑,声音如冰刃:“可惜了,弟弟死得早,您有且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裴父:“你个逆子,你再说一遍?!”
裴郁臣道:“有空了我会回去见您。”
说完,挂断电话。
裴郁臣久久站立,眼眸仿佛有一团黑雾萦绕,血脉里那种逆反因子,陌生而刺激,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提弟弟,提那个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的双生弟弟,出生时间与他仅相差几分钟,但从各方面都比他适合当继承人的那个孩子,七岁时被绑架,死了。
原本那辆被挟持的车子,是送裴郁臣去补课时专用的,那天偏偏跟弟弟换了座驾。
后来,父亲将他送到训练基地,警告他,必须改掉无用的善良和怯懦,必须扔掉无用的钢琴和绘画,成为合格的继承人,这是他的罪。
心智不成熟的那些年,裴郁臣对弟弟的死亡怀着无限的歉意和恨意,恨他为什么死去这么早,恨他将烂摊子丢给自己,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甜蜜的香气靠近,裴郁臣蓦然回过神。
盛如灼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接过手机问他:你爸真过分,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生病了?
他生病了,在她的言语里如此自然,她先前还给他联系医生,好似只是一个小感冒。
盛如灼已经将吃干净了,她舔了舔甜滋滋的唇,棍子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到对面的垃圾桶。
她打字:我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她觉得,他应该没心情散步了。
裴郁臣道:“好吃吗?”
嗯?
盛如灼回复:好吃呀,你要不要尝尝?
裴郁臣没反应过来,盛如灼已经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舔了舔,将甜蜜的糖味传递给他,稀释了从胃里泛起的苦味。
裴郁臣的心脏极其迅速地一寸寸塌陷下去。
他反手按住盛如灼的后脑勺,低头吻住她。
裴郁臣亲她时一开始能装得很温柔很绅士,没几下就忍不住了,连亲带咬的,滚烫的柔软的唇瓣蹂躏着她的唇瓣,将所有的气息和味道吃进嘴里,激烈的情绪从这个吻中传递出来。
好久才放开。
盛如灼头抵着他的胸膛,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在思考,片刻后,从他怀里出来,打了一段文字:等我嗓子恢复,我跟你一起去。
以她对裴郁臣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跟长辈发生正面冲突,盛如灼就不一样了,她非得与裴父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将儿子送去地狱的父亲,到底有什么理由如此苛责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