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
混乱厮杀中,最凶悍也最狡猾的,无疑是犹人首领兀骨托。
当大营内讧爆发,岩豹被他一刀劈死。
俚人与犹人彻底撕破脸皮,同时也意味着混战开始。
兀骨托知道大势已去。作为贪婪而机敏的枭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拼命,而是逃命!
深知他手上沾满汉人和俚人的血,一旦落入任何一方手中,都必死无疑。
在亲信死士的拼死护卫下,兀骨托带着最核心的几十名犹人勇士,朝着相对僻静的北门方向亡命奔逃。
他盔甲歪斜,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鲜血。棕黄色的眼珠里凶光不减,但更多的是仓惶。
“快,从北门出去!进了山,唐军就奈何不了我们。”兀骨托用犹语嘶吼着。
他熟悉岭南的山林,只要逃出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然而他低估冯盎的决心,更低估不良人精锐的可怕。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北门瓮城时,死神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咻!咻!咻!”数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跑在最前面的几名犹人死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借着城门洞内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他们咽喉或心口位置,插着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
“有埋伏!”犹人勇士惊骇大叫,纷纷举刀护住兀骨托。
黑暗中,十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们身着紧身夜行衣,脸上涂抹着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动作迅捷如豹,配合默契得宛如一个人。他们或持唐横刀,或用奇门兵器,或再次扣动手弩机括,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犹人勇士惊恐万状。
他们不怕正面对砍,却对无声无息、神出鬼没的刺杀恐惧到骨子里。
兀骨托又惊又怒,挥舞着巨大的弯刀,试图劈开一条血路。
他的刀法凶悍、力量惊人,逼得两名不良人武侯不得不暂避锋芒。
但更多的武侯如同附骨之疽,从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
“噗嗤!”一细长三棱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穿一名试图为兀骨托挡刀的勇士肋下。
“咔嚓!”另一名武侯如同猿猴般从侧面低身滑过,短刃精准切断一犹人勇士的脚筋。
“啊!”惨叫声中,又有两人倒下。
兀骨托身边的护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心寒。
他狂吼着,试图用蛮力冲开包围圈。
就在这时。
一冰冷的声音在他侧后方响起,用的是生硬的犹语:
“苍鹫王,既然敢在大堂作乱,那就将性命留下来吧。!”
兀骨托猛地回头。一道黑影如同大鹏般从城门上方的阴影处凌空扑下,一抹寒光直刺他的后颈。
来人正是冯智玳!
兀骨托亡魂大冒,凭借野兽般的直觉,拼命向旁边一滚。
“嗤啦!”短刃划开他肩部的皮甲,带起一溜血花。
冯智玳一击不中,落地如狸猫般轻盈。
他没有丝毫停顿,手中短刃化作一片寒光,招招不离兀骨托要害。
周围不良人武侯不断骚扰,竟将凶悍的兀骨托死死缠住。
“保护大王!”仅存的几名犹人死士拼死上前,但立刻被其他武侯截住绞杀。
兀骨托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绝望。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让他动作开始变形。
他知道,今天恐怕在劫难逃。绝望之下,凶性彻底爆发。
“一起死吧!”兀骨托狂吼一声,不再防御。
巨大弯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完全不顾冯智玳刺向他的短刃,全力劈向冯智玳的头颅!
冯智玳瞳孔一缩!
电光火火间,他身体极限后仰,同时左手猛地掷出一物。
“当!”弯刀擦着他的鼻尖劈落,砍在地上火星四溅。
“噗!”冯智玳的短刃,深深刺入兀骨托的肋下。
几乎同时。
“嗤”的一声轻响,冯智玳掷出的淬毒袖箭,精准射入兀骨托的脖颈!
兀骨托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劈刀的姿势瞬间凝固。
棕黄色的眼珠难以置信地凸出,死死瞪着冯智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摇晃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冯智玳喘着粗气,看着兀骨托的尸体,眼神冰冷。
“确认目标已死,割下首级带走。其余人,清理战场,继续搜捕犹人残部!”
……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岭南厚重的雨云,艰难洒落在广州城头时,城内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
只有零星的抵抗和追捕,还在城内的角落不时上演。
唐军的赤色旗帜,重新飘扬在残破的广州城头,取代杂色大纛和狰狞的兀鹫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夹带着焦糊味和雨水的气息,令人作呕!
街道上,一部分唐军正在清理战场。还有一部分驱赶着俘虏,清理尸体到城外的乱葬岗。
幸存百姓或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或在断壁残垣间哭喊着寻找亲人。
曾经繁华的岭南大城,在战乱影响下满目疮痍。
冯盎在亲卫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行在狼藉的主街上。
目光扫过废墟和哭泣的百姓,胜利喜悦被眼前的惨状冲淡许多。
该死的犹人,杀一百遍都难解心头之恨!
“父帅!”冯智玳快步走来,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气。
身后一名亲兵捧着个木盒,里面正是兀骨托那狰狞的首级。
“兀骨托已授首,其核心党羽尽数伏诛,‘飞隼营’正在配合各军清剿残敌。”
冯盎看了眼那首级,却并无多少喜色。
“做得很好。此獠首级,稍后传示各门,以安民心。”
他顿了顿,看向冯智玳,“智玳,此战你与‘飞隼营’当居首功。魏驸马所遣之人……果然了得。”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那些来自长安的神秘护卫,所展现出的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是,父亲。若无驸马所遣精锐相助,要缠住甚至格杀兀骨托,恐非易事。”冯智玳也心有余悸。
“刘明远呢?”冯盎问。
“自刎于都督府。”冯智戴的声音传来。
他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风尘和肃杀,“其部众或死或降,都督府已在掌控。”
冯盎嗯了一声:“将其尸首收敛,与兀骨托首级一并示众。
传令下去,张贴安民告示:首恶已诛,胁从不问。凡放下兵器者,可归家安业。
各部约束军纪,敢有扰民劫掠者,军法从事。即刻组织人手,扑灭余火,救治伤患,清理街道。”
“遵命!”冯智戴、冯智玳齐声应道。
两兄弟刚领命离开,陈龙树与宁长真的队伍,押着大量犹人俘虏过来。
“大帅,这些犹豕该如何处置??”
冯盎目光落在鹰钩鼻、黑黄相间发色的犹人身上,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像牲口般被驱赶的犹人,他们此刻表现得像鹌鹑一般。
此刻他们别提有多恐惧,刚才他们直接被唐人杀怕了、杀胆寒了。
广州城内十几万犹人,一下子被唐军歪了一大半。
该死啊!
他们犹人不过是想要点地盘生存,为何就如此难呐。
“呜呜呜…饶命啊大帅,我们是爱大唐的啊。”
“都是那兀骨托迫使我们造反,我们一点都不想造反,我们时时刻刻以唐人自居呐。”
“是啊,大帅饶命啊,我们愿意归顺大唐,做大唐的良民。”
“尊敬的大帅,我们愿意成为您的仆从,只求能活命而已。”
…
看着痛哭流涕的犹豕,冯盎冷笑一声,“来人,按魏驸马的意思,将所有犹人打为奴隶。
将他们脸上烙上‘囚’字,然后押着他们修筑广州至长安的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