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后院。
魏叔玉醒来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迷糊的睁开眼,小兕子奶声奶气道:“婉婉姐,不要给锅锅画乌龟,擦…擦不掉的!”
魏小婉掐着腰,格外傲娇的冷哼一声,“哼!就要画,他也是婉婉的锅锅。”
“婉姐姐坏,把锅锅都画丑啦!”
“哐当…”长乐与彩云一同进来,彩云手中的银盆直接掉在地上。
“噗嗤…夫君,婉婉趁你睡着,在你脸上乱画呀!”
魏叔玉打着哈欠坐起来,将魏小婉抓到怀里,对着她的屁股拍了两下。
“嘻嘻嘻…一点都不疼!!”
面对调皮捣蛋的自家妹妹,魏叔玉还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宠着。
“彩云,重新打盆温水,好让驸马爷洗脸。”
趁着魏叔玉洗脸的功夫,魏叔玉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锅锅,婉婉当门神的年画,啥时候能画出来呀!”
“那不是画出来的,用一套模板印刷出来。”
魏小婉的眼珠子瞬间明亮,“锅锅…婉婉要嘛,快给婉婉制作模板。”
魏叔玉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得答应下来。
“等吃了早点,咱们一起去制作模板。”
半个时辰后。
魏叔玉带着她们来到暖房时,宫女们已经准备好材料。
就在魏叔玉教她们制作年画,长孙皇后的贴身宫女急匆匆走进来。
“公主、驸马爷,长孙皇后召你们入宫。”
长乐心里很是奇怪,“夫君,母后为啥此时邀我们入宫?”
“去看看不就知道啦,顺路把东宫令还给太子哥。”
“锅锅、锅锅,明达想母后啦,明达要回宫。”
“等一会儿姐夫带你回宫。公主府各地产业的赋税都上交,正好送一些给母后。”
一刻钟后,魏叔玉带着长乐、小兕子、魏小婉来到立政殿。
看着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的样子,长乐顿时觉得宫里的气氛格外压抑。
魏叔玉推门进去时,寝宫内传出李治的嚎啕大哭声:
“呜呜呜…母后,稚奴不愿意过继给大伯啊。”
看见魏叔玉过来,长孙皇后长松一口气。
“玉儿你来得正好,赶紧劝劝稚奴。”
魏叔玉故作疑惑问:“母后,稚奴他为何如此伤心。”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瞟他一眼,“二郎要过继两个子嗣给隐太子与齐王,本宫作为一国之母,自然要作出榜样。”
李治抱住长孙皇后的大腿,“呜呜呜…稚奴不要过继。呜呜呜…母后…”
长孙皇后有些不忍,柔声劝着他,“稚奴听话,即便过继过去,你还是母后的稚奴。”
见长孙皇后不松开,李治又可怜兮兮抱住魏叔玉的大腿。
“姐夫,稚奴不想过继,姐夫劝劝母后与父皇啊。呜呜呜…”
看着李治的鼻涕糊在他的锦袍上,魏叔玉心里一阵无语。
“呜呜呜…”李治耷拉着脑袋哭泣,眼里满满都是不甘心。
自小生活在皇宫,外加上长孙无忌时不时在他耳边吹风,令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全无亲王风范的李治,魏叔玉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一皱。
稚奴这小子,戏倒是演得十足。他这份“真情流露”,若非知晓其本性,恐怕连他都要信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的稍稍挪了挪腿,奈何李治抱得死紧,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稚奴还是听话吧。”魏叔玉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淡然。
“父皇与母后既然决定啦,金口玉言,岂是儿戏?你就认命吧。”
魏叔玉的话听起来像是劝慰,实则将“已成定局”的冰冷现实,砸在李治的头上。
“呜呜呜……姐夫,连你也不帮我……”李治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怨怼和惊惶。
他原以为神通广大的姐夫或许有转圜之法,至少会帮他说几句话,没想到竟是这般反应。
长孙皇后看着幼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心疼得无以复加,凤眸里也盈满了水光。
她何尝舍得?
稚奴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又乖巧孝顺。
过继给已故的隐太子,名分上就不再是她的儿子。即便陛下和她承诺一切照旧,又怎能真的一样?
她有些想不通。哪怕她再三拒绝,二郎却依旧坚持将稚奴,过继给隐太子。
“稚奴,莫要再胡闹!”
长孙皇后强压下心酸,语气稍稍严厉了些。
“你父皇心意已决,此事已交由宗正寺议定章程。过继之后,你仍是母后的好孩儿,宫中一切用度份例不变。只…只是名分上……”
她声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长乐看得心都揪紧了,她既心疼弟弟,又理解母后的难处。
她不由得看向魏叔玉,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希望夫君能有什么办法缓解僵局。
哪怕,安慰一下母后和弟弟也好。
小兕子被这阵仗吓到了,缩在长乐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裙摆。
萌萌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哭嚎的李治。
倒是魏小婉人小鬼大,歪着脑袋看着李治,忽然脆生生地开口:
“锅锅,过继是啥意思,是不是圣叔叔与娘娘不要他啦?
哈哈哈…婉婉知道啦,肯定是他太调皮啦,所以娘娘才不要他。”
魏小婉一张口,殿内凝滞悲伤的气氛,顿时被戳破一个口子。
长孙皇后又气又好笑,嗔怪看了魏小婉一眼:
“婉婉,休得胡说!”
李治却被这话噎得哭声一顿,差点没背过气去!
神尼玛的不要他,简直说得太对了。
这臭丫头,分明是在看笑话!
魏叔玉嘴角几不可查的抽动一下,忍住笑意拍拍李治的肩膀:
“好了稚奴,男儿有泪不轻弹。与其在此哭求无用,不如想想如何将接下来的日子过好。
即便过继,你依旧是嫡系血脉,是大唐的亲王。该你的,一样不会少。”
李治哭声渐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魏叔玉。
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该他的不会少?
是指富贵闲王的生活,还是……别的什么?他心思急转,一时竟忘了哭泣。
魏叔玉不再看他,转向长孙皇后:
“母后,儿臣与长乐今日入宫。一是探望母后,二是送些新奇玩意和滋补之物,献给母后赏玩调理凤体。”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玉儿有心了。你们夫妻和睦,产业兴旺,本宫就放心了。”
气氛稍稍缓和。
长乐连忙上前,柔声细语地陪着长孙皇后说话,逗弄着小兕子,试图驱散之前的阴霾。
李治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透着一股冰冷的清醒和算计。
姐夫说得对,哭闹解决不了问题。父皇母后心意已决,此事恐怕难以更改。
那么过继之后呢?
他李治真就甘心做一个,被排除在核心权力圈外的闲散亲王吗?
不,绝不!
隐太子之子的身份固然尴尬,但若运用得好,未必不能成为一道护身符。
那些对玄武门之事心存芥蒂的隐太子旧部、或是同情隐太子的老臣,都是他拉拢的对象。
姐夫刚才那话是随口安慰,还是另有所指?
他必须搞清楚,姐夫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真的无意间提出建议,还是刻意针对他李治?
李治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擦干脸上的泪痕。
他低垂着眼睑,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又变回看似温顺乖巧的晋王殿下。
只是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沉静,也更加冰冷。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长乐与母后话家常,仿佛刚才失态痛哭的人不是他。
魏叔玉的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心中泛起一丝丝涟漪。
稚奴这家伙真不赖啊,比想象中更快镇定下来。
不愧能渔翁得利的家伙,他还是有几把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