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看了一眼叶飞秋,然后问安欣的副经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可没挖坑啊。”
那个副经理说:“安总听说多数厂家都拒绝陈化粮,就让人拆囤把新旧粮食混杂在一起做成粮食帽儿……”
华子一拍手:“安欣,你这娘们儿就干不出好事儿来!我们也不难为你,回去商量对策吧。我们没法继续合作了。”
叶飞秋:“哎,他们陈粮兑新粮,这对你们有好处呀。怎么就没法合作了?”
华子:“叶书记你当官头脑够用,做买卖实在不灵光。新粮什么价?库存粮什么价?她想的那套招法对付当官的绰绰有余,可是对付厂家生意人行得通么?听我这么一说,就算有买家,人家会花七八毛一斤买她的陈化粮?可是她要降价甩卖,就得赔吐血!要知道生意资本不都是她的。这酒没法喝啦,秀红这屋今天就给安老板用了,不收超时费。叶书记,我给你配的乌鸡白凤丸在药材坊呢,陈李济原方配制的!”
两个人来到药材坊上屋。
叶飞秋:“华子,那乌鸡白凤丸……”
华凌霄:“你先坐下。乌鸡白凤丸?你们两个谁是乌鸡,谁是白凤?”
叶飞秋:“华子,你太放肆了!怎么跟我说话呢?”
华凌霄:“你听好了,我去过海拉尔。在那里我们有一家合伙买卖,有一个老太太我能不去看看?”
叶飞秋:“你去看望过姥姥?”
华凌霄:“要不是老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搭理你我就是猪!”
叶飞秋:“我……,我不是乌鸡。”
华凌霄:“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跟着安欣这种人,就算是凤凰也得变乌鸦!”
叶飞秋:“你到底要说什么?没有药我走了!”
华子:“你要这样的话,死都没人帮你!”
叶飞秋:“我怎么啦?!”
华子:“从打注册饲料厂没办成,我就料定是你和安欣在背后上下其手。后来我一再点你,你还是执迷不悟。宋可飞是你选派到蘑菇崴子的吧?开始还比较收敛,后来变成什么样?在贵夫人嫖娼都没处理!这难道与你没关系?今天不过是谈一桩苞米交易,你身为县太奶犯得着跟着瞎嘚瑟么?利益使然!我和你是表姐弟。这么多年的交情你都能使绊儿,这笔贿赂小得了么?”
叶飞秋又是一惊:“你别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
华子:“你要这么说的话算我多嘴。安欣是什么人我最清楚,翻脸无情,唯利是图。她现在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是真咬你一口,什么后果不用我再说了吧?”
叶飞秋踌躇着,脸上的汗水涔涔渗出。
叶飞秋:“我头一次坐她的桑塔纳,就夸赞舒服气派。谁知道第二天她就给我存了一台轿车的钱。”
“十八万?我的天,她是真下本儿啊!以后呢?”
叶飞秋:“前前后后,逢年过节,总有四五万吧。”
华子:“轿车钱花了?”
叶飞秋:“数额太大我没敢动,放在银行生利息呢。”
华子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赶紧凑钱,把她的钱全部退回去。或许你还能保住工作,官位就别指望了。”
叶飞秋:“华子,我这还没怎么样……”
华子:“你还要怎么样?安欣那可是上千万的粮食款,就算她不追究。她后面的金主饶得了你?主动承认,主动退款,主动找上级交代。要是等到鱼死网破,我就得到牢房看望你去了。”
叶飞秋伪装不下去了,她彻底崩溃了!扑通一声跪到华子跟前:“表弟,你得救救我啊……”
将来上级怎么处理不得而知,好在她没敢动安欣那笔巨额贿赂。这也幸亏华凌霄一次次击败安欣,一次次给她敲响警钟。如果她真的把那些钱变成屁股底下的轿车,真的就坠入万丈深渊了。
叶飞秋真的吃上乌鸡白凤丸了,一个冬天华子给她弄了三只乌骨鸡!一个冬天,安欣再没照面,那些陈化粮一定让她焦头烂额了。
华凌霄和柳青青姐妹、宗佰威却进药配药,足足忙了一个冬天。他们的医药事业终于有了眉目。从省里县里直到乡里,已经无人能阻止他们开张营业。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黄帝那是人文初祖,医家渊薮,一部《黄帝内经》不仅仅是一部经典的中医名着,更是一部博大精深的文化巨着,以生命为中心,从宏观角度论述了天、地、人之间的相互联系,讨论和分析了医学科学最基本的命题——生命规律。
在东北,三月三,苣荬菜钻天。从这天起,在大关东才算春的开始。
华子的“华兴堂中西医诊所”就在三月三这天鸣鞭放炮,挂牌开业!
而在德化县城,柳依依和宗佰威同时挂上了另一块匾额——华兴堂中医药铺。
药铺的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不但?为人们提供各种药材和成药,还有坐堂医为人们诊断治病,救死扶伤。药铺?体现了中医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和慈悲精神。
这是华凌霄和柳依依、宗佰威的营业主旨。
而华兴堂中西医结合诊所,含义很明显,华子大妞都是出自省中西医结合专业培训班。
中西医结合诊所,依然是当年的那两段语录:
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
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
而城里的中医药铺却挂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不管是李清华还是唐竹青,都要张罗酒席庆贺一番,却都被华子夫妇谢绝了。不管是诊所还是药铺,传统风俗,没有摆酒庆贺的,庆贺自己开张就是希望别人生病。
华子和大妞诊所开业的第一个患者竟然是孙月仙!
是孙信义亲自带来的。
柳青青挡上窗帘打开聚光灯,华子和孙信义坐到东屋的大炕上。
孙信义:“我有件事得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赏脸。”
华子:“是孙月仙的事吧。她还没成年呐。”
孙信义:“哼哼,没成年比成年人都丢人。我想花点钱把她的埋汰病治好了,让她跟柳三妞、白凌云去四道梁干活儿。法律上未成年,在咱们这不算个事儿。我跟白凌云说不上话,还听说山楂树苗是你出的钱。所以……”
华子:“你和孙月仙说好了,再去村里跟小梁子开个证明。我把她送去。”
孙月仙回家上了药,第二天上午就拿着张梁子开的证明就来找华子。
华子背起药篓带上采药镐,也没多说什么话就带上孙月仙,下东岗子,过野狐岭,穿过拐棒沟,翻过黄芩岭,进入老狼沟地界。
他们要去的所谓四道梁,远在老狼沟屯子东北。原本是四道山水相连的山溪丘陵,由于大建设时期的过度砍伐都变成了荒山秃岭。水土流失,罡风吹过,溪流阻断,都变成了漫漫黄沙。
张梁子、刘安他们在头道梁和二道梁之间的沟谷南侧盖了三间简易砖房。生产队那架老手扶拖拉机,停在砖房的前面,两匹骡子在树荫下吃草。
房顶的烟囱还冒着炊烟。
房子后边却传来女人的争吵声……
“这事儿我要是告诉华子,我看他罚不罚你。”是白凌云的声音。
“你告诉他能咋的?我他妈就是不干!他又不是我爹,我看他能把我咋的!”是张丽秋的声音。
白凌云的声音:“他是不是你爹,谁也管不着。这树苗可是他花钱买来的,活儿是乡一把手派下来的。你不干找你兄弟说理去,凭啥把这些树苗偷偷埋了!”
华子听明白了,这是张丽秋干活儿藏心眼儿,把分给她的山楂树苗埋起来了。
王八蛋!华子示意孙月仙在房前等着,他抄起了赶骡驮子的皮鞭子。
房子后边,白凌云脚下堆着一堆已经发黑了的树苗。张丽秋坐在树苗旁边的水车上。看见华子走过来,吓得站了起来。
华子:“这是你糟践的树苗?”
张丽秋低着头没吱声儿。
华子:“不愿干你可以不干,没人求你来。你来这里得有家里人签字担保。”
张丽秋:“我……,我干不动。”
华子:“毁了多少棵树苗?”
白凌云:“我挖出来的就这些,至少五十棵!”
“你奶奶的!”啪一鞭子抽在了张丽秋身上!
张丽秋一声惨叫。啪啪啪啪……
接连抽了十几鞭子,张丽秋的衣裳渗出血迹。
“还敢不敢偷懒了?”
“不敢啦……”
华子把鞭子扔给白凌云:“你们几个都是什么人自己知道。白凌云是队长,谁敢嘚瑟、耍滚刀肉,拿鞭子狠抽!秋后我来查树苗,按成活棵数给钱。再祸害东西,发现一次打一次!”
华子把孙月仙交给白凌云,说明了孙信义的意思。让孙月仙把证明信交给她。交代白凌云,四个人早晨必须一起出发,晚上必须一起回村。山楂树苗栽完了,可以试种移栽野生药材……
白凌云让他把手扶拖拉机开回去,在四道梁这种地方骡驮子最管用。机车根本用不上。
华子也没在那吃饭,开着手扶拖拉机,绕山路回村了。
老人家的话绝对是真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生产队种地现在根本不用女人,柳子富养的四匹马,小六队搬迁过来的两头驴,野韭菜沟的两匹骡子,都跟这女人进山了。
闲了半个冬天的赵国伟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全县五个收购站,每两天交替跑一遍!
华子和梁子刘安等人,每天放下机车就得贪黑帮着李清华、蔡香萍、柳二妞他们焯水盐制山野菜。柳子富、加工厂大院子里到处都是晾晒山野菜的丝网架子。
前两批要装箱之前,华子托付李清华之后,又把自己关进了家里。
懂行的女人们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懂的都在攀山越岭。
议价粮店的货架子,摆满了时鲜的山野菜。农家饭庄的菜牌上,山野菜的品类有二十多种!
天气变暖,农家饭庄的四合院里架起一座座遮阳伞,伞下边都摆上了餐桌……
现在在整个德化县境内恐怕也只有蘑菇崴子屯儿生产队这一台东方红七十五,还在吼叫着为爱惜它的人们播种小麦。
华子带着米芒种、曲惠田开着东方红播种小麦,另一面粱老小儿、张梁子已经出车起垄,准备大田春播了。
和以往我们熟悉的男男女女,忙前忙后的情景不同。现在在大面积耕地上只有来来回回的机车,和一两个跟车补零的男人,像柳子富、岳友国就足够了。而女人们一早晨就带着饭盒、荆条篓、采药镐牵着驴骡进山了。
天黑了,华子家和大多数村民家一样,才亮起灯光,飘起炊烟。
华子脱下当劳动服的迷彩服,洗手准备做饭。
柳青青背着孩子从后院进屋:“饭都做好了,都在锅里热着呢。”
“我炒个猫把蒿土豆片儿,焯一把旱蕨菜……”
柳青青:“干一天活儿还喝酒啊?”
华子:“就干活才喝点呢。小麦播完了,明天跟她们上山,采点春药材。”
柳青青:“少喝吧,白酒要没了。”
华子:“姐姐,我那一桶可是足足一百斤,秋天收割时候装的。”
柳青青:“我泡了六样药酒,每样十斤。五谷强身酒,开坛不到三天就卖没了。”
华子:“锁阳壮肾酒……”
柳青青:“我没泡,弄虚作假,拿狗鞭当鹿鞭。”
华子:“哼哼,喝那酒的都是当官做大买卖的,赚的可是大钱!其实农家野狗,狗龄足够大,效果也不错,不算假冒。春药材下来,得在城里药铺多备点药酒。”
柳青青:“那你就多备点粮食酒。喇嘛庙小烧,糖化酶味儿太重,度数也不够。”
华子:“一酒厂听说也要改革散伙,咱们还真得多备点。餐饮酒也就罢了,药酒必须用好的。我明天去县城弄几个大酒坛子存一吨。”
柳青青:“一吨呐?哦,那够用几年的。”
华子:“我去县城,老岳送来的双花你得看紧了,要落的决不能要。告诉葛姐,龙胆只要拐棒沟的,其他地方的秋天再挖下来。茵陈、公英按规矩。”
柳青青:“葛姐说,她让白凌云三妞她们试种的牛蒡出小苗了。”
“那可不错。不容易呀,抽时间我过去看看。”
柳青青:“这就对了。这才像个大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