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突然鸣起的汽车喇叭声,把刘简之拉回现实。刘简之扭头一看,一辆汽车在刘简之身边停下,高桥圭夫从车里探出头来。
“佐藤君,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这是要去哪儿?”高桥圭夫从推开车门。
刘简之坐进车里。
“你喝酒了?”高桥圭夫一边开车一边问。
“喝了一点。”刘简之说。
“不止喝一点吧?”高桥圭夫笑着问。“跟美由纪小姐一起喝酒?”
“没……没有。”刘简之说。“我一个人。”
“你真不够朋友。怎么不叫上我?”高桥圭夫问。
“新兵营大爆炸,你一定很忙,所以……”
“美由纪小姐去新兵营采访,是你派去的?”
“是的。高桥君,纸包不住火,出了事,听众肯定会知道的。”
“没什么大事。”高桥圭夫说,“中国特工想借此让新兵害怕战争,让他们恐惧战争,目的恐怕难以达到。”
“高桥君觉得战争不可怕?”
“没什么可怕。”高桥圭夫说。
“你们军人,跟我们这些平民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刘简之说。
“你告诉美由纪小姐,说我跟她道歉。”高桥圭夫说。
“道歉?你可从来没跟我道歉。”刘简之说。
高桥圭夫笑了笑。
“女人跟我们男人不一样。”高桥圭夫说,“你告诉美由纪,说我阻止她采访新兵营遇袭事件,心里过意不去。”
“转告的道歉,显得很没有诚意。”刘简之说。
“好吧,我明天亲自跟美由纪小姐道歉。”高桥圭夫说。“美由纪小姐真没跟你一起喝酒?”
“真的没有。”刘简之说。
“你是不是有点为情所困?”高桥圭夫突然问。
“你什么意思?”
高桥圭夫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看来,高桥圭夫有点相信,我跟美由纪小姐真的暧昧了。刘简之暗自心想。
“高桥君,你当面对我说说可以,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说给良子听。”刘简之说。
“只怕良子已经看出个一二了。”高桥圭夫说。
“那你也不能添油加醋。”刘简之说。
“你承认有这么回事了?”高桥圭夫问。
“我可没有承认。”高桥圭夫说。“不过,说实话,美由纪的脸蛋,比起您太太,确实更让人动心。”
“请不要说了。”刘简之突然喊道。
“好吧,我不说了。”高桥圭夫说。
“说说新兵营被袭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简之问。
“我们正在查。”高桥圭夫说,“有了眉目,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你的意思是说,目前没有眉目?”刘简之问。
“任何人的行动,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是不可能的。”高桥圭夫说,“袭击新兵营的有好几个人。包括在新兵营大门对面树林里埋伏的狙击手。”
“您说的是电影情节?”刘简之问。
“我是帝国反情报课的课长,可不是写电影脚本的。”高桥圭夫说。
“高桥君,你们军界,对日中战争的前景怎么看?”刘简之问。
“你这算是采访吗?”高桥圭夫笑道。
“不是采访。我想跟你私下聊聊。”刘简之说。
“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高桥圭夫说。
“很明显,现在日中战事处于僵持阶段。”刘简之一边说,一边扭头观察高桥圭夫的表情。
车内光线暗淡,刘简之根本就看不清楚。
“你接着说。”
“据我观察,日本目前进攻乏力,甚至是到了一种强弩之末的境地。”刘简之说。
“说说理由。”
“东京现在想要喝点好酒,非常困难。你知道我喝什么酒吗?”
“什么酒?”
“满洲来的高粱酒。”
“你想喝什么酒?”
“除了清酒,还能有什么酒?”
“这说明什么?”
“说明日本已经支撑不起这场战争。”
“你错了。”高桥圭夫说。“日本暂时没有对重庆发起新的攻势,是给重庆一些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南京汪精卫政府的成立,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高桥君,我实在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逻辑联系。中国人的抵抗,并没有因此减弱。”
“你会见到的。”高桥圭夫说,“我们占领的地盘,都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区。而且,跟满洲国连成了一片。重庆坚持不了多久。在东京活跃的中国特工,也迟早会被我们抓住。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新兵营被袭当晚逃走的新兵,已经全部归队。”
“害怕被当做逃兵处置,这并不奇怪。”
“也许吧。”高桥圭夫说。“你最近还在给你父亲寄钱吗?”
“是啊。”刘简之说,“现在物价飞涨,没办法,只能每月寄给他更多的钱。”
“怎么不把你父亲接到东京来?”
刘简之留意到高桥圭夫盯着自己。
“我和美惠子都经常出去,接过来,也没人照顾他。美惠子似乎也不太乐意把我父亲接来东京。”
“是吗?”
“高桥君,你不是也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高桥圭夫说,“我是军人。中国特工现在嚣张得很,我担心某天中国特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中村大尉那样,一刀要了我的命。”
“你真的这样想?”刘简之问。
“是啊。不过,说到底,东京是我们的地盘。”高桥圭夫说。
“停车!”刘简之突然喊道。
“怎么啦?”高桥圭夫把车停下来。
“我酒醒了,回银座把车开回去。”刘简之说。
“明早我送你到银座取车。”高桥圭夫说。
“不行。谁知道今夜会不会出重大新闻呢?神尾社长给我配的汽车,是要我干活的。”
“好吧,我送你去银座。”
高桥圭夫原地调转车头,朝银座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