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意外的是,宝钗后来主动找到黛玉,表示想入股巾帼书院。
“经过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
宝钗苦笑道,
“女子若不能自立,终究要被人拿捏。我想把薛家生意加入书院,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黛玉微微愣了一下,有不少商人会带着产业入股巾帼书院,这要经过书院考察队详细的测算和考察,才能获准,宝钗今天既然提出来,想必是不知道这些规定。
黛玉沉思片刻,温声道:“宝姐姐有所不知,书院对入股商号有严格规定。需经过三层审核:先是商誉调查,再是账目稽核,最后还要主事人品评。便是通过了,也要先以合作名义试运营半年,确认无误才能正式入股。”
宝钗闻言非但不退缩,反而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应该的。不知妹妹可否告知审核标准?”
黛玉取出一本厚厚的章程递给宝钗:“这是书院的《商号入股规例》,宝姐姐不妨细看。”
宝钗接过章程,只见上面条分缕析,从商号历史沿革到经营状况,从掌柜人品到伙计待遇,无不详尽。
最严苛的是,要求商号三年内无任何诉讼纠纷,且不得有欺行霸市、放印子钱等不良记录。
翻到薛家商号相关条目时,宝钗的脸色渐渐发白。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薛家银号曾涉印子钱案三起,绸缎庄以次充好被罚银五千两,当铺强占民产被告官......
“这......”宝钗额头渗出细汗,“这些陈年旧事,书院竟都查得清清楚楚。”
黛玉轻叹:“书院考察队中有退休的刑名师爷,最擅查这些。不过章程也写了,若能证明已改过自新,可酌情放宽条件。”
宝钗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烦请妹妹安排第一次测评。”
测评那日,巾帼书院派来了五位女考察官。
为首的竟是原红蕖亲自带队,可见重视程度。
“薛姑娘,”原红蕖开门见山,“据我们调查,薛家当铺上月还强收了一户农人的传家宝,可有此事?”
宝钗面色凝重:“确有此事。那农户是我哥哥经手,我已经责令当铺归还宝物,并补偿了二十两银子。”她取出凭证,“这是农户画的押。”
考察官仔细查验后,在原红蕖耳边低语几句。
原红蕖点头,又问道:“薛家银号至今还有三笔印子钱未清,作何解释?”
宝钗从容应答:“这三笔都是死账,欠债人已不知所踪。但我已设立专项基金,若有苦主来寻,立即赔付。”她取出一叠银票,“这是五千两准备银,请各位验看。”
整整一日的测评,问得宝钗汗流浃背。
有些旧账连她都不知道,竟都被考察官翻了出来。
测评结束,原红蕖给出结论:“薛姑娘诚意可嘉,但薛家积弊太深。按规矩,半年后再行二次测评。”
这个结果在宝钗意料之中。
送走考察官后,她立即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当铺。
她亲自坐镇,将所有典当物品重新核查,凡是来历不明的一律退还。
有个掌柜倚老卖老,嚷嚷着:“这都是二爷经手的,姑娘何必较真?”
宝钗当即拍案:“从今日起,凡是强占民物、压价欺客的,一律辞退!若不服,尽管去官府告我!”
第二件事是清理银号旧账。
她带着账本逐一登门,找到那些借过印子钱的苦主。
有的农户见她来,还以为又是来逼债的,吓得要下跪。
“老伯请起,”宝钗扶起老人,“我是来赔罪的。当年薛家放印子钱,害苦了你们。”
她不仅免了债务,还额外补偿了利息。
最棘手的是薛蟠和夏金桂。
听说宝钗要整顿家业,二人闹到薛姨妈面前:“妹妹这是要夺我们的权啊!”
宝钗不慌不忙,取出一本账册:“哥哥嫂嫂既然要管,那就请先把这些账目说清楚。这三年来,你们从铺子里支取了三万五千两银子,都用在何处?”
薛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夏金桂还要撒泼,宝钗冷声道:“嫂嫂若觉得委屈,咱们就去顺天府说道说道。看看是你们挪用公款有理,还是我整顿家业有过?”
薛姨妈见状,终于表态:“这个家就交给宝丫头管吧。你们夫妻往后每月领分红,不许再过问生意。”
薛蟠夫妻俩还是不服,不过薛蟠想到巾帼书院能将几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难免不会翻到当年为香菱打死冯渊的事。
这事情当初虽然是遮掩过去了,后来又赔给了冯家不少银子,算是过去了,不过若是书院再翻出来,薛蟠说不得还得受一回罪。
薛宝钗只不过和薛姨妈私下聊起此事,怕会因为此事影响薛家产业加入巾帼书院。
这话很快给人传到了薛蟠耳朵里面,薛蟠本来还想再争一争,不过看了看断了几次的腿,立即萎缩了回去。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断腿就是冯渊冤魂报复,所以才让他莫名其妙断了腿,那两年每当断腿快要长好,就会莫名其妙又断上一次,一条腿来来回回断了四次,加上再砸开断处重新接骨,那种痛苦薛蟠想都不敢想。
薛蟠在屋里来回踱步,那条曾经反复断裂的腿隐隐作痛。
夏金桂在一旁冷嘲热讽:“瞧你这点出息!妹妹说要整顿家业,你就真把大权交出去了?”
“你懂什么!”薛蟠猛地转身,额上渗出冷汗,“那巾帼书院.....连几年前的老账都能翻出来,要是让他们知道冯渊那件事.........”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安静了。
夏金桂既然嫁给了薛蟠,这两年也慢慢知道薛蟠当初从金陵到京城来的原因。
她听了这话,也变了脸色:“你家不是说那事早就了结了吗?冯家都收了银子......”
薛蟠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抱着那条伤腿喃喃自语:“了结?哪有那么容易了结......你可知道,我这腿为什么断了四次?”
他永远忘不了那两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