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他姐姐和离的内情,他这个嫡亲的弟弟还能不清楚吗?
郑家那个杂碎,姐姐嫁过去后,得了她的嫁妆,便日日花天酒地,养了不知多少妾室、外室。
到最后还说姐姐多年无所出,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被休也是活该。
笑话!
自从新婚夜后,郑家那位可曾进过他姐姐的房?
他姐姐敢生,郑家敢认吗?
往日姐姐那般泼辣活泼的性子,竟在郑家的磋磨下变得如此沉闷。
姐姐回府后,他问起她在郑家的生活,她什么都不肯说。
后来还是他悄悄去问了姐姐的贴身丫鬟,才得知一二。
当时他就恨不得提刀把郑家杀个干净。
他就说姐姐嫁人后怎么不常回府了,每次回来,郑家那个杂碎都跟着,信也不怎么给他写了。
原来姐姐嫁过去没多久就被囚禁起来,嫁妆在嫁过去的第二天就入了郑家的库房。
最开始姐姐也想求救,可送信的丫鬟皆被打的半死。
姐姐虽泼辣,终究不忍因自己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最终还是服了软,就这般在郑家被折磨了几年。
后来还是郑家公子又在外骗了个小官家的女儿,听说长得很不错。
他们便想着如今连嫁妆都到手了。
姐姐这个正妻不要也成。
便随意找了个无所出的名头,把姐姐休弃回家了。
他们钱家虽是巨富,可郑家是晋地巡抚,民不与官斗。
他拿着钱去求了好些人,可那些人却说。
“不过一个女儿家罢了,息事宁人,何必与巡抚大人作对?”
“你姐姐难道就没错了么?”
瞧瞧,这叫什么话?女儿家就不是人了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女子被休回府,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会被如何看待?
后来传的难听,他实在忍无可忍,瞒着父亲点了满院的家丁去围了郑家,闹得人尽皆知,非要他们给个说法。
直到郑家主事的巡抚大人愿意出面交涉,他才假装退了一步,连嫁妆都不要了,只把休书改成了和离书,这事才算过去。
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两家便是死仇。
或许是他闹得太大,郑家和离书是给了,可“休弃”的言论却屡禁不止。
里边没有郑家的事儿,就有鬼了。
他的姐姐十六岁出嫁,如今也才二十出头,竟被逼得像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一般。
二十出头,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他还记得姐姐十六岁那年,穿着石榴红的襦裙在院子里追着他打闹,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跟他说今儿又把母亲留下的铺子赚了多少。
那时她眼里有光,像极了春日里最烈的太阳。
可如今呢?
他上次回江南,隔着窗纸看见她对着一尊小小的佛像诵经,声音轻得像缕烟,仿佛连抬头看一眼天光的力气都没有。
他怎么会不心疼?
而郑家那个杂碎,还用着他姐姐剩余的嫁妆,日日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凭什么?
就凭他姐姐是女子,就凭他钱家只是一介商贾?
他偏不信!
他就要往上爬,爬到有朝一日能站在巡抚大人之上,将他们拉下马,看他们跪在姐姐脚边忏悔。
本来他想着,等自己爬上去了,带姐姐去郑家报仇的。
可如今,他在瑶光郡主身边看到了别的希望。
那些女子可以,姐姐是不是也行!
姐姐向来聪慧,在家做姑娘时,母亲留给她的那些铺子,被她打理得很好。
后来嫁入郑家,是冷了心,才干脆丢下那些嫁妆铺子不管,任其慢慢破败。
可若论打理家业、经营银钱,他的姐姐也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如今郡主如果真的需要人手,姐姐可以的!
说不定这个机会也能让姐姐彻底振作起来。
就是不缺,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再怎么帮扶都没用,只有姐姐自己想通了,往后的路才能是康庄大道。
所以这次,若是家里有人敢跟他、跟姐姐抢这个机会,他定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当初逼姐姐嫁给郑家那个杂碎,姐姐和离归家后又在她面前说尽闲话,什么“和离妇不吉利,会耽误家中女儿姻缘”
能因这事被耽误的,又能是什么好姻缘?不过是些攀龙附凤、虚有其表之徒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见不得他姐姐好,想看他乱了阵脚。
姐姐或许也是怕耽搁他在钱家的地位,才日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吧。
钱管家回到钱家后,将钱大公子的安排一一告知了钱老爷。
家里的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其他人听闻钱家公子竟想寻机会把大姑奶奶举荐到瑶光郡主面前,不止钱老爷的其他儿女,就连钱家其余几房都闹了起来。
众人说三道四,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被休回府的妇人,她也配。
合该他家的去才是。
就连已经出嫁、曾在长公主寿宴上出过风头的钱家二小姐,听闻消息也急匆匆赶回了娘家。
当年的长公主寿宴,就是钱公子的继母带着她这个继妹去的。
钱管家看着家里闹哄哄的场面,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早知道这消息瞒不住,一旦传开,家里便再无安宁日子。
可想起在京中时大公子那副要鱼死网破的模样,终究还是将大公子在京城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钱老爷。
钱老爷听了,久久没有回神。
自家那个大儿子,向来聪慧。
当初因让他姐姐嫁给郑家那个混账东西,父子间本就生了些嫌隙。
如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若是真被其他房抢了去,依他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做出分家的事来。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当年做了错决定,如今就当是还债吧。
这个恶人也不必让儿子来当,他这老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老头子来做吧。
钱家老爷在家中火力全开,来一个骂一个,来一个砸一件东西。
这次他总算坚定了下来。
将钱大公子在京城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遍了钱府上下。
“你们去跟他们说,这事是老子定的,谁要闹,就给老子滚出去!”
“以后,我就带着他们姐弟俩分家单过。这钱家的银子他们半点不要想沾!”
钱家老爷发了一通大火,书房的东西几乎被砸光了。
实在没办法,来一个人就砸一样,再多东西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不过舍了一屋子好东西,钱家表面上总算安分了些。
钱家大小姐看过弟弟送来的书信,在屋里枯坐了两日,终究还是跟着钱管家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钱公子见姐姐来了,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京中的情况他早已打探妥当,给林家的帖子也送了好几次。宫里去不了,只能等郡主回林家的时候了。
黛玉听到雪荷来报,说侧门钱家公子带着一位妇人打扮的姑娘求见,心里还有些奇怪。
不过想了想,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雪荷一走,雪柳凑近黛玉耳边。
把钱家给林家送了帖子后,自己打探到的关于钱家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黛玉听完,秀眉微蹙,问道。
“被休弃回家的那位?那可是钱家大小姐的过错?”
石榴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
“这个,其中内情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因钱家姑娘无所出,才被休的。”
黛玉指尖捻着帕子,眸色沉了沉。
“无所出?能拿这个当理由的男方,能是什么好人家!”
好人家,主母无孕,纳妾都不会休妻。
那是要逼死这女子的啊。
同为女子,若真是郑家的错,她替钱家大小姐做一回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