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黛玉进来,皇后娘娘率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得和煦极了。
“好孩子,回来了。这一趟可是累着了。”
黛玉心头一暖,忙敛衽上前,屈膝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声音轻而柔。
“此行倒是还好,只是让几位长辈挂心了。”
长公主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黛玉,见她脸上确实没有疲惫之色,才拍着手夸了起来。
“玉儿此行可谓是惊天动地,你在晋州城所行之事、所说之言,我们在京城都听旁的夫人夸了不知多少次呢!就等着你回来呢”
“这一次做得真是痛快极了,就是该让外边那些儒生瞧瞧,他们奉为圭臬的言论,到底给我们天朝的女子带来了些什么?”
黛玉看了一脸笑意的三位长辈一眼,眼睛一转。就蹙了蹙眉。
“事情传得竟这么快吗?这还没几日呢,居然连京城都知晓了。”
她抬头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语气有些踌躇。
“那皇伯父那边?”
皇后娘娘还真以为她担心,拍了拍她的手,笑了起来。
“你皇伯父你还不知道吗?向来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主。他既容得下边境接连出两位女将,就容得下你在晋州说那些话。况且你那话又没有什么错。”
“儒生遍地,曲解圣人之言,再不给他们提提醒,这路越发要偏了。”
黛玉一直知道皇伯父不会是阻碍,他是个贤明的君主,任人唯贤,只要是可用之人,不论男女,在他眼中都只是能不能为他做事的能臣。
“重要的是,”
黛玉捏了捏帕子,轻声道。
“那些御史大夫们,他们会说什么?”
长公主在旁接了话,眉梢一挑,带了几分煞气。
“你皇伯父得了消息,已经传了口谕回来,说是晋州的那些贪官斩得好,还夸了你,说你那句‘天朝上下不论男女皆是天朝的子民’说得好极了。”
“如今前方战士在九边奋勇抗战,后方这些蛇虫鼠蚁居然还敢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歪心思,杀鸡儆猴便是好的。”
“你放心,那些御史台之人更是不敢多言。你那族兄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刚正,只要你做得无错,那些人自然在他的口舌之下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才看到黛玉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你,看来晋州之行倒是让你脱了些闺阁中的柔怯,添了几分筋骨,如今倒是要逗着我们说笑了。”
长公主瞧着黛玉,笑盈盈。
“先前只当你是个习作词写诗的娇客,如今才知柔肠里裹着的是硬气,笔尖能描花,也能挑得起重担。”
皇后娘娘也颔首,目光里满是欣慰。
“可不是嘛,如今我们的瑶光总算露出该有的锋芒了,皇室郡主自当如此。”
还有件事儿,皇后娘娘还没和黛玉说,陛下已经来了口谕了,说是战胜过后,便想收黛玉做义女,这般封个公主,名正言顺。
老是将这样的难题丢给他,陛下怎么不自己如何林大人说,不就是怕他不同意么。
那她也不说,谁不知林大人将黛玉看的和眼珠子似的。
将自己的女儿分给兄弟一半,这得罪人的话,还是陛下自己去做吧。
自从和弟弟入京,皇后娘娘、长公主和浮影居士,便算是众位夫人中对她最好、往来最多的。
时间一长,她也真的将三位当成了长辈,在她们面前总多几分肆意。
这会听到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把她夸得似天上仙一般,旁边还有浮影居士一脸“自当如此”的模样,她语气里不自觉多了几丝孩子气。
“我日日在皇伯母、长公主伯母和浮影居士身边待着,总该也学了你们两三分的,没给三位长辈丢脸,便是好的。”
话虽这么说,脸上的骄傲却藏不住。
无论在外如何,在真心疼爱自己的人面前,黛玉总忍不住卸下几分防备。
见她这般模样,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脸上的笑更藏不住了,就是向来冷清的浮影居士,也捂了捂嘴,眼角眉梢泄出点柔和的笑意。
四人寒暄半刻,黛玉才说起今儿过来的正事。
“这些年修的《女史》,如今已经成册了。这次晋州之行,我感触良多,瞧着如今时机正好,便想趁这个机会将《女史》印刷出来,先在浮影居士的书肆里出售。”
“只是我到底年纪小,怕是有哪里未曾想到,便想来问问几位长辈的意见。”
在场三人闻言,手中的事都停了,抬眸看向黛玉,眼底的温和添了几分诧异。
“竟已修完?”
开口的是浮影居士,语气难掩郑重。
黛玉点头,指尖按了按帕子。
“前前后后已有几年了。原是怕史料不全,后来回江南时,在林家主宅寻得了些旧籍,再后来伯母您又送了些过来,加上诗社里的姐妹相助,还有几位长辈平日的帮扶,如今也该到定稿的时候了。”
“从前困在书房里,翻的是旧档,记的也多是世家女之事。总是担心哪里漏了,便一直未曾定稿”
“可这次去晋州,见着许多百姓,才觉得如今这些定个上册便够了,后边还想舔下册,这下册我想写些旁的。”
“人命本无贵贱,若其心正,所做之事不必惊天地、动鬼神,只要足够让后人铭记,便也无不可。”
浮影居士指尖握着茶盏的力道松了松,眼底的暖意变成了欣赏,跟着点了点头。
“‘命无贵贱’,这话到最后竟是你想的最通透。我觉得这个主意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