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真的不能将我妹妹带回去么?”慕少白挣扎,不时回望紫霞宫方向,声音带着哀求,被陈若兰拎着拖着,往宫门的方向走。
上官痛背上的桃炽闭目养神了一路,直至出了宫门,听到身后朱漆大门合拢,才微微张开双眼,刺眼的阳光让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慨。
听到慕少白还在纠结,桃炽轻轻吁一口气,淡淡开口,“容大公子无须忧心,大庄主不过想找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陪伴大丫头,借口留下容小姐而已,不会为难她的。”
“那谁陪不是陪呢?偏偏是容姝。”慕少白一路被拖得趔趄,鞋子都差点被青砖磨冒烟,不甘抱怨。
上官痛出了宫门,明显亦轻松许多,轻笑,“容宗主趁我们家大庄主身在漠北,扣了晓丫头到别有洞天,全庄上下颇有微言,大庄主如何也要给我们个交代。扣下容小姐,让那位老父亲也急上一急,方能解我们心头之恨。”
作为此事的源头,慕少白悔不当初,仍为容姝喊冤,“我妹妹何其无辜!”
上官痛挤眉弄眼地做了个怪脸,压低声音提醒慕少白,“你可想清楚了。留下的是容小姐,我们必定以礼待之。若留下的是你,你又长如此一副尊容……”
曜日堂上官一族,可谓将男女有别演绎到了极致。不用上官痛把话说完,慕少白已经可以想象,曜日堂那种能不伤人根本却能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将毫无顾忌地施展到他身上。东方逸、毒心郎君,哪怕已成蛊王的柳曲清,都不敢回想那些劫难。
慕少白骤然噤声,喉结滑动,大大咽了口唾沫。上官痛轻轻浅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将容姝带回去无望,慕少白转而求陈若兰,拉起他衣角,大呼救命,“陈兄,救我啊。收留我几日吧。实在不敢回家。”
而今举家住在容晏的新宅中,不仅有他爹容月卿,还有他娘慕荼山,实在让慕少白又爱又恨。平日里自是能得两份宠爱,可一旦犯错,责难也叠加而来。
陈若兰瞧他没出息的模样,不觉失笑,“行,行,不过我得先将桃掌柜送回家,再回国公府向老太君复命,顺道看看我那墨远小师叔。”
指望陈若兰救命,慕少白自然什么都点头应允。
言谈间,宫门前,一直蛰伏在茶肆的石浪蝶终于认出上官痛背上的桃炽。眼波骤亮,神采飞扬,脚步轻快飞奔而来。若不是中间隔着个上官痛,她是恨不得抱起桃炽猛亲几口。
“相公,你的轮椅呢?怎么脸上还挂了彩?”石浪蝶一边观察桃炽一边关切问道,旁若无人地将上官痛当死物一般。
桃炽涨红着脸,“那轮椅不结实,散架了,害我摔了个大马趴。大庄主垂怜,派上官痛堂主背我回家。”
石浪蝶心思单纯,脑子不会转弯,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随便就信了,乐道,“人没事就行。还好我将你平日用的椅子推来了。大丫头可好?”
话音未落,石浪蝶本是一阵风而来,如今又一阵风地去将那沉重的轮椅推了过来。
看着石浪蝶身姿矫健健步如飞,桃炽眼神微滞,狐疑地盯着石浪蝶的肚子,怀疑西尔法所言,试探着问石浪蝶,“夫人这般操劳,无需顾及腹中胎儿?”
石浪蝶愣住,下意识抚摸小腹,觉得平坦如初,脸带桃花地问桃炽,“如此明显了么?老人家叮嘱,让我胎怀四月稳了之后再声张。怕你空欢喜一场,还未跟你说,没想被官人看出来了。”
上官痛强忍着笑意,将桃炽安放到轮椅上,感受到桃炽那翻江倒海般的平静,终是没忍住笑得五官打结,肩膀抖动,连连抱歉,“抱歉啊,实在没忍住。”比起抱歉,上官痛更想问桃炽,如此妙人,哪里找来的。
被上官痛带动,陈若兰、慕少白也不觉莞尔。
坐回天机阁量身订造的机关椅,桃炽紧绷的神经方觉安稳,可安稳过后青筋爬满额角,一直在宫里压着的脾气,此刻化作漫天的无奈和一声叹息。还是没忍住,怒喝。
“糊涂!石浪蝶,你糊涂啊!让你胎稳后再告诉旁人,那是让你在家静心养胎,是让你出来奔波的么?且你是将我也蒙在鼓里,这么大一件事,我却是从大庄主口中得知,你让我情何以堪!”
石浪蝶道理不通,却知桃炽盛怒,连忙着急道,“桃炽,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坏你事了?”
“不是。”看着石浪蝶着急的模样,桃炽马上又心软了,紧紧将石浪蝶搂住,“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也要被你吓死了。你快给我从实招来,还有什么瞒着我的,省得我又被惊得丢盔弃甲。”
“我没坏你事吧。”石浪蝶依旧着急确认。
陈若兰朗声笑道,“嫂子,干得好,你又救了桃掌柜一命。”
桃炽不想细说,掌心轻轻覆上石浪蝶小腹,珍视道,“别在这儿吹风,我们回去吧。我陪你在家好好养胎,别再乱跑了,家里不缺干活的人。”
石浪蝶欣然答应,然后平时一般顺手就要推桃炽的铁疙瘩。
在众人兵荒马乱的目光中,上官痛抢过轮椅,“嫂夫人,我奉大庄主之命送桃掌柜回家,这种粗重活交给我便行。”
上官痛已特意强调“粗重”二字,奈何石浪蝶就是张牛皮灯笼,转身又去抬别的去了。
桃炽要被逼疯,“石浪蝶!你有个当孕妇的自觉好不好,收起你的硬气功!”
石浪蝶懵懂地扶了扶肚子,“哦,原来怀孕不能练功啊。”
慕少白目瞪口呆,偷偷跟陈若兰咬耳朵,“看来桃掌柜这一胎,任重而道远啊。”
陈若兰点头,压低声音打趣,“恐怕能生下来也是个混世魔王。”
几个人在岔路口道别。
既然桃炽已有石浪蝶、上官痛相送,陈若兰再送就显得累赘。租来一匹骏马牵给慕少白,招呼他一道回国公府。
慕少白与陈若兰一起信马在大街上,传音道,“你既是骑马而来,如何说要载桃掌柜一程?”
“托词而已,找个由头与其同行,护其周全。”陈若兰拨弄马鞭,余光投到了深巷的一处暗影之中。
街角阴影里,那负责接引桃炽的老太监潜藏在廊柱的阴影之下,浑浊的眼珠死死黏在逐渐远去的桃炽身上。
“那老不修盯了我们一路,要不要收拾他。”慕少白也发觉了。
“那是太后的人,我们动他不得,往后小心行事即可。”陈若兰传音完毕,昂首挺胸,顶着那张贵公子脸,享受着路人的称赞,一如往日的高调。
陈若兰、慕少白不动他,不代表没有人敢动他。正当老太监嗟叹桃炽福缘深厚逃过一劫,心有不甘收起毒针,准备回宫向太后复命。
陈若兰、慕少白不动他,不代表没有人动他。
正当老太监嗟叹桃炽福缘深厚逃过一劫,心有不甘地收起毒针。
一个带着黑舟鬼首面具的杀手,不知何时,不露杀气,不动声息地来到了老太监的身后,手起刀落,没等老太监反应过来,脑袋已经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