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陈功如何不愿,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只身进入陆行云的屋子。
素色长裙自他眼角掠过,像春日里盛放的花,在地面划出迤逦的痕迹,素淡至极的色彩以强势的姿态挤入他眼中,令他心头的怒意愈烧愈烈。
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是霍枭发出的。
陈功怒目看去,眼底充血。
霍枭见状,不由勾起唇角,无声吐出两个字——活该。
陈功死死握紧拳头,偏过头,不再看霍枭小人得志的嘴脸。
好个活该。
霍枭说得没错,他确实活该,冲动行事、不顾后果,所以落得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但他亦不会忘记是谁令他如此狼狈。
他纵有七分错,那将他生生撇下,又从他眼前走入司使房间的女子便也有三分错,他会瞪大眼睛好生看着,看她能不能从司使房间内安然无恙地走出,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是蠢,但司使一定不会容她在自己面前耍任何花招与手段。
若她提供的线索有用便罢了,若没用......莫说司使,便是他陈功亦不可能轻饶她。
因陆行云没有吩咐,霍枭与陈功等人只得跪在门外静候。
直到那扇门将他们和屋内人彻底分开。
轻微的关门声在嘉萝身后响起,她动作未停,径直向前走去。
屋内的陈设和上次所见没有任何差别,就连陆行云所坐的位置与姿势也和上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屋内只有陆行云和嘉萝两人,他们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先开口,因座椅设在台阶上,嘉萝和陆行云的视线基本持平,狭长的凤眸与清澈的杏眸静静对视着。
陆行云可以一言不发,嘉萝却不能,方才的对视于上位者而言已经是冒犯,陆行云未曾怪罪,嘉萝却明白何为适可而止。
她轻提裙摆,在陆行云的注视下,缓缓跪下。
膝盖和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嘉萝这一跪,跪得很实在。
“民女有罪,请司使宽宥。”
她的直白令陆行云眼中掀起一瞬波澜。
他自没有错过嘉萝似有不足的颤音,不过九个字,她说得流畅,却也艰难,气息较之前几日略有凝滞。
陆行云清楚霍枭的为人,深知眼前女子落入霍枭手中,少不得受些磋磨,这应也是她气息越发孱弱的缘由。此刻她虽保持着礼仪,做出恭敬的姿态,挺直的脊背却不受控制轻颤,身形也比之前消瘦,细微处皆是佐证。
只一眼,这些信息便涌入陆行云脑海中,并非因他关注嘉萝,而是因为经年日久,察言观色、分析判断的本领早融入他骨子里,成为本能。
一如他初见嘉萝时,亦从她身上分析出一鳞半爪的信息——一个平凡的、孱弱的、胆子有点大的普通女子。
今日再见,她的形象比那一日更鲜活了些。
而她的胆子似乎也比那日更大了些。
请罪?
她或许不知,有罪之人,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请罪的机会。
“你犯了何错,需要我宽宥?”
空寂阒然的房间内响起陆行云毫无起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