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道门驻地内,气氛悲喜交加。
柏寻青见到被奉明太公带回的敕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扑上前去,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那苍白消瘦的脸颊,泪水瞬间决堤,却是喜极而泣。“先生……先生……”她反复喃喃,仿佛要将这段时日的担忧与绝望都哭出来。
马三炮和顾衔言站在一旁,看着昔日那个惊才绝艳、赠出艳翎鸠王尸身的青阳道少年,如今变成这般痴傻模样,心中亦是涌起无限嗟叹与酸楚。
“他娘的!”马三炮脾气火爆,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木屑纷飞,“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混蛋把他害成这样!要是让老子知道,非把他剥皮抽筋,神魂点天灯不可!”
柏寻青擦去眼泪,摇摇头,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我问过李寒将军,他说先生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边境,被当成了南蛮探子擒获的……”
“如此说来,一切的根源,都发生在南蛮之地。”奉明太公面色凝重地总结道。
顾衔言眉头紧锁:“那只有等敕乐先生清醒过来,我们才能知道他在南蛮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师兄,他这分明是魂魄都被震散了,三魂七魄不稳,灵智蒙昧,该如何才能让他重新清醒过来?”马三炮看向奉明太公,眼中带着急切。
奉明太公缓缓摇头,语气沉重:“难,难啊!”他抬头望天,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喃喃自语:“魂散……神溃……要重新聚拢凝实,非逆天灵药或大神通者不可为……”他反复思索着可能的方法,眉头越皱越紧。
而一旁的敕乐,对周围的悲喜毫无所觉,只是睁着一双清澈却空洞的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喃喃自语:“好吃的……嗯,饿了!乐乐饿了!”
乔苒母爱心疼,连忙端来精心准备的易消化食物。
敕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相如同饿了好几天的孩子。
柏寻青轻轻搂住母亲,看着敕乐这般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与酸楚。
就在这时,门外弟子来报:“太公,郑家派人前来拜访。”
奉明太公略一沉吟:“让他进来。”
来的是郑隆的一名心腹小厮,恭敬地呈上一封信。
奉明太公展开一看,信中郑隆言辞恳切(至少表面如此),言明:听闻青阳道高徒与柏寻青姑娘伤势沉重,心中甚愧。据古籍记载及家族秘闻,海之南面万里之外,有一处隐秘海底礁石群,其上生长有一味名为‘定魂幽兰’的疗伤圣药,更有传言,那里隐居着一位疗养圣人,精通无上药理,尤擅治疗神魂破碎、修为尽失之症。青阳道高徒的“魂散”与柏寻青姑娘之丹田破碎,或许那位圣人能有回春妙手。
奉明太公看完,眼中精光一闪,将信中内容告知众人。
众人闻言,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大喜过望!
乔苒更是激动得抓住女儿的手:“寻青!你听到了吗?你的丹田……你的修为也有可能恢复!”
然而柏寻青却蹙起秀眉,眼中满是怀疑:“他郑家……会有这么好心?”
她想到郑旭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和阴毒手段,心中厌恶至极。
若她修为尚在,只想一剑杀了那厮。
如今修为尽失,全靠奉明太公以本源灵力吊住性命,她对郑家的任何“好意”都充满警惕。
顾衔言也冷静分析道:“太公,此事蹊跷。海之南面万里之遥,凶险未知,这消息是真是假尚且难说,万一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马三炮虽然也怀疑,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和希望了。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奉明太公沉吟良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最终做出判断:“郑隆此人,老谋深算。他此举,或许有借刀杀人、调虎离山之嫌,但也可能是真怕了青阳道日后清算,想借此弥补,送出这个人情。我认为,他不至于在此事上撒谎,否则一旦被戳穿,后果他郑家承受不起。”
“这是一个阳谋,但我们不得不去试一试。”
正说话间,门外又有弟子来报:“太公,李寒将军求见。”
“李寒?”柏寻青轻声念叨,自从她离开风林前哨,就再未见过这位曾经的三军统帅。听闻他受伤后被雍王架空,一直深居简出。
马三炮和顾衔言对视一眼,心中明了。
往日都是马三炮去求见李寒,如今奉明太公这位元神后期大修士坐镇此地,即便是曾经的李寒,也不得不主动放下身段前来拜访。这再次印证了修行界实力为尊的铁律。
李寒进入厅内,与众人见礼。他气色比传闻中好些,但眉宇间难掩修为跌落的虚弱和一丝释然。他对敕乐和柏寻青的遭遇表示了真挚的惋惜。
寒暄过后,李寒直接说明来意:“听闻诸位欲往海之南面寻找疗伤圣药?正巧,李某也需去那一带寻觅治疗旧伤的机缘。如今的李某,无事一身轻,正好去海边走走看看。若那圣药与高人确有其事,自然是好事一桩;若是没有,就当是散心了。不知可否与诸位同行?”
众人见他语气豁达淡然,与往日那个威严的三军统帅判若两人,心中皆是微微惊讶,又有些佩服其心境转变。
马三炮心直口快,直接问道:“李将军,你此来……莫非是受了郑家所托,来做说客的?”
李寒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郑家?哼,我李寒还不至于沦为他郑家的说客。”
他目光扫过柏寻青,“至于诸位如何想,我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寻青这孩子,是块好材料,若就此断了道途,实在可惜。”
“说实话,她遭此劫难,我亦有失察之责,是我往日太过放纵郑旭那小子了。如今天堑关、三大家族也是时候来个有魄力、有手段的人来整顿一下……”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奉明太公只当没听到他后面关于整顿的话,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有李将军同行,自是再好不过。三炮,衔言,你二人便陪同敕乐、寻青,随李将军去一趟海之南面吧。这边南疆的战局,有老夫在此坐镇照料,你们无需担心。”
“好!那就三日后,天堑关东门外,不见不散。”李寒也不多言,拱手拜退。
李寒走后,柏寻青才轻声开口:“他的为人,我信得过。只是……就怕……”她后半句没说出口。
奉明太公人老成精,一语道破:“你是怕他虽无恶意,但此行也可能被郑家利用,甚至他本身也是郑家计划中的一环?”
柏寻青微微点头。
奉明太公却道:“李寒实力虽不复巅峰,但底蕴犹在,经验老辣。有他同行,再加上三炮护持,我也能放心不少。”
说罢,他周身气息猛然一放即收,一股凌厉无匹的元神后期威压瞬间充斥整个房间,震得梁柱微颤,“放心去吧!敕乐小友于我符道门恩重如山,你们此行若出了任何差池,自有老夫为他兜底!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符道门要护的人!”
他豪气干云,言语中透出强大的自信。他来天堑关,本就有借战争契机突破天人之境的打算,自然无惧任何挑战。
在天人境界的艳翎鸠王身上,他窥探到了天人的秘密,突破之期,遥遥可期!
感受到奉明太公的决心与实力,众人心中大定,不再多言,各自散去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奉明太公闭关不出,耗费大量心神本源,为敕乐精心炼制了数枚保命符箓。每一枚符箓都蕴含着他元神后期七成的全力一击,金光内蕴,符文流转,威力惊人。
乔苒母虽然担忧,但也知道这是女儿和敕乐唯一的希望,只能强忍不舍,细细叮嘱,留在驻地等待他们归来。
三日后,天堑关东门外,气氛肃杀而壮观。
烟尘滚滚,旌旗蔽日!
雍王赵莽下令,以南蛮北境(乱陨之地)为基地,正式开启对南蛮的大规模征伐之战!
无数修士军队、战争法器开拔,整座天堑关的战争机器彻底发动,仿佛一座巨大的要塞,开始整体向南蛮腹地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碾压!
在这大军开拔的滚滚洪流旁,几道身影汇合——李寒、马三炮、顾衔言,以及需要被照顾的敕乐和修为尽失的柏寻青。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毅然转身,向着与大军前进方向略偏的、那传说中海之南面的未知险境,悄然出发。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东方的晨雾与远山的轮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