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边走边说吧。” 何昭君打断他的话,目光淡淡扫过程少商,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们谁先开口?” 她转向程少商,语气依旧平淡,“程娘子,若不嫌弃我这身热孝晦气,不如一同走一程?”
“同什么行!” 楼垚猛地拔高了声音,挡在程少商身前,“你与少商素无往来,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不必牵扯她!”
何昭君本以为自己一潭死水的心不会再起波澜,可听着楼垚这几句硬邦邦的话砸过来,心口还是像被钝器碾过般,依旧还是会痛。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涩意。
程少商扯了扯楼垚的袖子,绕过楼垚上了安车,在何昭君对面坐下。
何昭君抬手放下车帘,将楼垚焦灼的身影隔绝在外。
放下帘布的瞬间,她最后看了眼车外那个已经学会护着旁人的少年,指尖微微收紧,随即抬手叩了叩车壁。安车轱辘轻碾着地面,缓缓驶远。
就这样吧。
人总要学着与过去道别,哪怕带着满身伤痕,揣着支离破碎的心。
她答应过阿父,日后要好好活着。
她会做到的。
“程少商,对你们造成的困扰,很抱歉。”
何昭君疲惫地倚着车壁,眼帘半阖,声音轻得像缕风,程少商差点以为何昭君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听见她道歉,程少商心里撑着的那股气也软了几分,但她绝不会因为何昭君可怜和她的处境就退步的。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放低了些:“你知道的,我那会儿不是想说这个的,其实我……我其实没想逼你的,我本也不想今日就找你的。”
目光落在何昭君瘦削苍白的脸颊上,她深吸一口气,硬了硬心肠继续道:“只是阿垚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没办法就这样放手。我从小拥有的东西不多,可阿垚是我唯一能握在手里的,可现在这唯一的一样,又要逼我就这样拱手让人……我真的做不到,也不甘心。”
话说到最后,程少商又看了看一身疲惫的何昭君,语气不由得软了些。
“还有……那个,何昭君,你不要太伤心了。你阿父在天有灵,定然不愿见你这般难过。我嘴笨,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何昭君睁开眼睛,眸光平静地望着程少商,过了片刻,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阿垚性子软,所以我就强势一些,因为我怕他被欺负,怕他被看不起。后来,我又想让他有主见一些,不要总是这样唯唯诺诺。”
她望着车壁上晃动的光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茫然的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事事都想着让他争……他分明不喜欢,可他都不知道反驳我,他越不知反驳,我就越着急,也就把他推的也越来越远。”
“或许,我对他的好,只是我自以为的对她好。何家对他的种种,也终究是我们一厢情愿的付出,于他而言,反倒成了负累。”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这次回来,我看见他的那一刻很开心,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比父兄还多,我以为终于有人可以说几句压在心里的话。可是,你知道吗?我阿父和兄长们待他,比他自家的长辈兄长还要亲厚。我以为他看见我会问问我何家还好吗?兄长们可好?问问我……可他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