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开了门,微微地偏了一下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进了屋,自顾自地开始放东西。
“进来吧。”梁婶提着阿霜的箱子进了屋,“她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心是好的,习惯就好了。”
阿霜这才跟了进去。
“你以后就住这里了,吃饭的话,我们戏班是供饭的,不过只有午饭和晚饭,就放在院门口那个桌上,有时是窝窝头,有时是馍馍。”
“也可以去旁边的国营二食堂吃,不过要收钱。”
“二食堂你知道在哪里吧,刚刚我们路过了一次。”
阿霜点头,“知道的。”就在剧院斜对面,两百米左右,倒是很方便。
“那我就放心了,我就在剧院,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阿霜点头。
这个房间不小,除了一套桌椅、一个立起来的铁皮柜子和墙角垒起来的一对椅子,就只有一张床,因而显得空荡荡的。
梁婶把铁皮柜子里空着的那一格指给阿霜,又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独留两个人在房中。
阿霜看向唯一的那张床,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一个小被子叠成方块放在角落里。
想到要占人家的床,阿霜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打地铺吧?”
“随你。”
程宁说完这一句,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阿霜原以为程宁不会理她,没想到她居然愿意回答,看来她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性格冷淡。
何况程宁演青衣,自己演生角,她跟自己没有饭碗上的冲突。
地上有些湿,阿霜手边又没有现成的架子,能睡床,谁愿意睡地上?她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程宁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后继续低头翻来覆去整理拿回来的道具。
阿霜把红木箱子搬到靠窗的墙边,这里能晒得到太阳,放在这儿,免得她的书受潮,阿霜把书一本本翻出来,然后立起来。
弄完了书,阿霜又去收拾袋子里叠好的衣服,她一边收拾,一边想,那个柜子放些杂物倒还行,她的衣服肯定是不会放在那的,毕竟柜子太小了。
这里怎么没有挂衣服的地方,看来她得去定一个衣柜回来了。
阿霜看向程宁,想问问她的意见,却发现她一直蹲在墙角,手里还是那几样物件,东蹭蹭,西推推。
想必程宁早就已经整理好了,不起来,恐怕是在等她,等着她出去。
在她来之前,这里还是程宁一个人的房间。
阿霜忙把被褥拿出来,程宁立马就动了,她走到床前,拿起床上叠好的被子,左手抱着,右手把垫着的被子一掀,让出外边的一半来。
阿霜铺好被子,又把枕头和盖的被子放上去,“谢谢。”
“嗯。”
阿霜知道自己该出去了,已经中午了,她也有点饿了,阿霜拿出一袋白面饼,一罐辣油蕨菜。
程宁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上面一瞬。
阿霜冲程宁点了一下头,然后出了门,走到小院旁边荒废的亭子里,拿帕子擦了擦石凳,便坐下开始吃饭。
她其实不太习惯吃饼和馒头这类东西,以往在家里,若是没有煮饭,也会下面,配菜齐全,还冒着热乎气。
阿霜就着蕨菜,勉强吃了两个白面饼,数了数,还剩下三个。
吃完了饭,阿霜便打算回房,她在远处眺望了会儿,程宁正坐在桌前,应该没干数钱之类的私密事,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阿霜就见程宁手上正抓着小半个高粱馍馍,听见门口的动静,程宁下意识向她看了过来,同时两三口把馍馍吃了个干净。
阿霜的脚步顿住,她只觉得程宁的眼神像狼一样,锐利。仿佛是在警惕她要把馍馍抢走。
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为了消除程宁护食的敌意,阿霜径直走过去,将白面饼递到她面前,“尝尝呗。”
程宁看着白面饼,一动不动,但眼神却舍不得移开,她在犹豫。
她的确没吃饱,而且已经很久没吃饱了,面前的饼子是用白面做的,似乎还散发着麦香,洁白如雪,一看就很细腻,不像高粱馍馍,粗糙,硌人。
“没下毒的。”
过了好一会儿,程宁接过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谢谢。”
将戏班一行人请到家里做客,拜顾月为师的那个夜晚,阿霜就注意到了程宁,她一直埋着头吃饭,没看过她一眼,那一整夜,她都没有看清楚过程宁的长相。
即使阿霜来到这个戏班只是为了把户口迁到城里,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她那夜对顾月说的要成角要唱出个名堂的话,并不是为了拜师而哄他的假话,在没有别的出路之前,戏班就是她最重要的出路。
程宁可是唱青衣的,功底不错,显然是从小开始练的,她的业务能力仅逊于顾月,居然还过得这么穷苦,连饭都吃不饱。
看来戏班工资很低,有时候还没有的传言是真的了。
不过虽然担忧,阿霜却不可能生出离开这里的想法,她最多去县里的两家报社投投稿,赚点稿费。
没一会儿程宁就把手里的饼吃完了,阿霜见状,又把手里另外两个饼子递给她,程宁毫不客气地接过。
她说,“我会还给你的。”
阿霜只是笑笑,问她,“我能不能定一个衣柜放到这里,这里没有放衣服的地方。”
程宁道,“能。”
“屋里的事,随你。”
阿霜道了谢,决定把衣柜做得大一点,让程宁的衣服也能放进来,程宁是她的室友,既然并不难相处,她也不介意与她行个方便。
她对和别人住在一起并不排斥,她以前和骆骆睡在一个房里,骆骆是个哑巴,而程宁少言寡语,很相似了。
随后,阿霜便出去找顾月,顾月是她的师傅,顾月可以不来找她,她却不能不去找他,万一他有什么事要交待呢。
阿霜不知道顾月在哪,就去问梁婶,梁婶道,“他有事忙去了,想必明天才见得到。”
见阿霜困惑,她提醒道,“往城西的县政府去了。”
阿霜这才想起自己的户口问题,顾月出去恐怕是为了办转户口的手续,他作为台柱子,是戏班明面上的班主。
阿霜道了谢,走出了剧院。
既然今天见不到,明天正式见面也好。
随后阿霜去集市上逛了逛,订了一个两人用的大衣柜,让人送上门来,又去裁缝铺量了尺码,做了两身新衣裳,约定一周后去拿。
她还定了一个衣柜,买了一本连环画,一个手电筒,几个电池,还有一盒肥皂。
另外,她还包了束修六礼?,干肉,红枣,桂圆?,芹菜?,莲子?,红豆?。
这是她的拜师礼。
顾月没说,但她不能不给,阿霜知道态度是很重要的,她向来不会在这方面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