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一听二叔说“松手,不要管了”,这可让他更是又恐又慌,半个身子沉在水银池里,抓着我胳膊和衣角的双手更紧,防毒面具下的那张脸极度惊恐,五官扭曲的尖叫乞求着:“救我,能救……能救……救我……救我啊!”
嚓……
尖叫中,我又听到一声防护服被撕烂的声音。
二叔还在歇斯底的咬牙怒喊:“嬲他娘的!快松手!”
二叔好像还以为是我在拽着大飞没舍得松手。
其实此时我心里也非常清楚,水银流个不停,时间要紧,慢上一秒,整个团队可能都要葬身在这里,大飞也肯定是拉不出来了,我也不可能让他拖累了整个团队,所以心里并不存在丝毫怜悯,也想摆脱大飞的双手。
可越是想要摆脱,大飞见我也打算放弃他,整个人更加激动恐惧的尖叫:“救我……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钱我不要了……钱不要了……救我!我把我存的钱也都给你们,不要放手……救我啊……”
大飞歇斯底的凄惨绝望惨叫声刺耳,但现实是残酷的!
我硬咬着后槽牙,来回甩着手想要挣脱,但大飞在极强的求生欲之下,抓着我胳膊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
这时二叔也看清了状况,立即目瞪着邢黑狗,暴喊了一声:“刑爷,赶快帮忙啊!你想我们全都死在这儿吗?”
此时邢黑狗就站在我旁边,他听懂了二叔话里的意思,绷紧着面颊的肌肉,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柴刀,锋利的刀刃伴随着邢黑狗眼角中闪过一丝狠厉和无奈:“兄弟,实在别怪我心狠,你上面的二老,今后我帮你赡养了!”
大飞看出了邢黑狗的意图,又带着恐惧的颤抖哭腔求饶道:“刑爷,不……不要……拉我上去,我还能救一下……不要……”
“嬲你娘的,赶快啊!”二叔反复歇斯底的催促,粗粝的嗓音发出咆哮。
在二叔的咆哮声中,邢黑狗带着杀气的眼神更加坚定,握着柴刀靠近到大飞身边。
而大飞看着邢黑狗带着杀意的坚定眼神,他关于求生欲的恐惧,最终还是变成了绝望的愤怒,双眼通红的看着和邢黑狗,歇斯底的咆哮骂道:“我操你妈,操你妈!你们也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在下面等着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见死不救……你们……”
邢黑狗没有听他再继续咆哮下去,紧握着柴刀朝着大飞的脖颈手起刀落!
我听到“咔”的一声,脖颈骨头被砍断的声音。
随着染红的柴刀拔出来,被砍断大动脉的脖颈也瞬间飚出鲜血如柱,溅的我满身,防毒面具上全都是。
水银面也就像是泼洒了红酒,泛着涟漪和血液裹在了一起,在水银的剧毒侵入下,极短的时间内就凝固成了黑褐色。
让我没想到的是,大飞挨了这一刀,满是绝望、怨恨的眼神,仍旧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还想要说话,刚张口就伴随着抽搐和痉挛,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全都喷在了防毒面具里,而抓着我的手,依旧是死死的不放松,就像是带着某种怨恨的执念,比刚才更加用力了。
我甩了两下也没有摆脱。
邢黑狗见状,又带着股果断的狠劲,挥刀砍在了大飞的手腕上,一刀下去直接将手腕砍断,这才终于摆脱了大飞的纠缠,被杨老大拽着重新站稳了身子。
“走啊!”
二叔没有丝毫眷恋,赶紧喊着让我们继续走。
临走时我又情不自禁的朝着大飞望了一眼。
这一眼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让我一辈子都没有忘记。
大飞断了气后,身子半沉在水银里,充满血丝的双眼还是瞪着的,脸上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狰狞的愤怒……
每每想起这一幕,我都不禁内心感慨,将此事作为警钟,在古墓的复杂环境下,救人是需要理智的……
过了平板木桥后,从水银池溢出的水银正朝着墓门后的回廊下坡倒灌,整个椁室一片银色汪洋。
我们也只能把脚直接蹚进水银里,从水银池溢出到椁室的水银淹没到脚跟位置,接触面不大,再加上穿着鞋和防护服,短时间造成的伤害也可以忽略。
等来到敞开的青铜墓门前,回廊里水银已经比来时上涨了接近半米,前面最深处回廊的下坡,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人高的空间。
我们之前铺的木板随着‘水涨船高’还浮在水银面,只不过在水银的流动下,随着波纹在摇晃着,如同是架在银色死海上的吊桥。
“老孙,能不能顶得住?”
二叔看向孙反帝情急的问了一声。
孙反帝背着公主琰的尸身,本就是累得气喘吁吁,再看着眼前的摇晃的木板,尤其是想着刚才大飞的下场,心里肯定压力很大。
但公主琰的尸身必须要有人背出去,而且时间紧迫,还不能犹豫。
孙反帝立即咬着牙,带着随时赴死的那种气概,自己给自己鼓气道道:“操他妈的,顶得住!肯定能顶得住!”
“走!祖师爷保佑,咱们也各安天命,谁跌里也不救!”
二叔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率先领头踏上了木板,虽然话说的有些无情,但这都是刚才大飞给我们示例的经验。
人一旦要是掉进水银里,虽然只要不是重力往下砸,身体基本上不会完全被淹没,但就算是一条腿陷下去,以水银的密度,就像是嵌在了钢铁里,想要再拔出来都很难。
所以不管是谁掉下去,只能各安天命,绝对不能像大飞一样连累其他人。
同时也就是大飞的惨死,也在我们心里埋下了一层阴影,脚下晃动的木板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因为水银面特别的滑,几乎没有附着力,铺在上面的木板仅靠首尾链接固定,感觉比来时还要危险很多,每一步都走的惊心动魄,感觉随时都有木板侧翻的可能。
尤其是随着水银位的上升,留给我们可通过的空间也已经不多了,我们只能歪着头,把脸贴在回廊的穹顶,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一点点的往前走。
我更是尽可能的调整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把大飞惨死的画面从脑海中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