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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余送走沈长安回到后堂,梨月正和梅先生一起吃饭。

紫苏在旁边伺候着,见她回来,便拿了帕子给她擦手,说饭菜快凉了,叫她赶紧吃。

晚余在梨月对面坐下,刚拿起筷子,春生突然匆匆忙忙跑来,说外面来了一群官府的人,声称有民众举报梨月小姐下午在草场上放一只五爪金龙的风筝,巡抚周大人亲自来问是怎么回事。

晚余脸色一变,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先前在草场她还庆幸甘州远离京城,民众们没那么敏感,不承想还是有人发现了端倪,并举报到了官府,甚至连巡抚都惊动了。

巡抚兼任着都察御史的职务,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一旦发现地方上有任何异动,可以直接上报朝廷。

因着这一特权,沈长安身为总兵,都要受他们的监督,万一事情闹起来,只怕沈长安的话他们都未必肯听。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不说实情,就会被官府带走调查。

如果她说出实情,她和梨月的身份就会暴露,祁让偷偷来甘州的事情也会暴露。

不知道祁让这会子走了没有?

要命的是,他现在走或不走,都是个麻烦。

晚余一瞬间想了很多,心慌意乱之间,恨不得先找个地方把梨月藏起来。

梅先生还不知道梨月放风筝的事,听闻巡抚亲自前来,无比震惊:“小晚,这是怎么回事,梨月哪来的五爪金龙风筝,五爪金龙象征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怎么能让她放那样的风筝?”

“我……”晚余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转头去问春生,“我给你的布包你放哪了?”

“放在娘子书房的书柜里了。”春生说道。

晚余在藏匿、销毁和上交之间来回衡量了几遍,最终还是吩咐他把那东西拿出来,上交给官府。

梨月一听不干了,绕到晚余面前大声道:“不行,风筝是那个叔叔的,阿娘说好了先替他保管,怎能交给别人?”

晚余和梅先生都解释不清,和她更解释不清,一面催着春生去拿风筝,一面让紫苏从后门出去,到总兵府去找沈长安过来。

春生拿来了风筝,晚余接过来,让他在这里陪着梨月和梅先生,打算自己出去和官兵交涉。

春生挠着头道:“恐怕不行,周大人点名要见梨月,说事关重大,须得当面询问她。”

晚余心里又是一咯噔,看看梨月懵懂无知的神情,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保全她。

梅先生起身道:“人都找上门了,这会子想躲也躲不掉,走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瞧瞧。”

晚余更不想让他出去。

上回徐清盏来,说皇上打算替梅氏一族翻案,如今两年过去,案子尚未有最终定论,梅先生的身份仍旧是在逃的罪犯,根本经不起官府盘查。

晚余头疼不已,左思右想,决定自己带着梨月出去见官,梅先生暂时不要露面,一切都等沈长安来了再说。

母女二人带着用绸布包裹的风筝去了前院,在院门外见到了巡抚周林和他带来的一大群官兵。

在他们四周,还有许多民众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耽搁了这么久,周巡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陪同来的师爷正在门口来回踱步。

若非顾忌着沈长安的名头,门前还有两个退伍的老兵守着,他们只怕早就闯进来了。

梨月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看到门外站着那么多官兵,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紧张地抓紧了晚余的手。

“阿娘,他们是不是要把咱们抓走?”

“不会的,别怕,有阿娘在呢!”晚余只能这样安慰她,上前给周巡抚行礼,“小妇人余氏见过大人,小女年幼无知,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便是。”

“大胆余氏!”师爷指着她的鼻子斥责道,“巡抚大人亲自前来问案,你竟然连门都不让进,未免太不把巡抚大人放在眼里。”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梨月吓得一激灵。

晚余忙将她护在身后,耐心解释道:“并非小妇人对上官不敬,实在是如今天色已晚,我这学堂里都是些不懂事的孩童,怕他们受了惊吓。

再者来说,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街坊四邻,为免日后我们佑安堂被人各种猜疑,我觉得还是把事情当众说清楚为好,还请大人应允。”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师爷,而是全程面向周林。

周林现年五十二岁,为官将近三十年,早已在官场浸淫出一身的官威,所到之处,无人不毕恭毕敬。

眼前这小妇人瞧着也是恭敬的,却不像寻常的妇人一样慌张,说话有条有理,十分的气定神闲,还生了一张极为清丽脱俗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沈长安却对外声称,这妇人就是他在赴任途中偶然救下的一个寡妇。

这也太巧了吧,随手一救,便能救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寡妇,周林对此持怀疑态度。

如今,这个寡妇膝下的小孩子,竟然当众放出一只五爪金龙的风筝。

周林眯着眼将晚余上下打量,心中疑虑重重。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为难你,你就当众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多谢大人宽宏。”晚余向他道谢,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我家孩子下午确实逃课去了后山的草场,在那里和一个陌生人放了一会儿风筝。

风筝是陌生人带去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什么规矩,只是瞧着那风筝稀奇,就和对方玩了一会儿。

后来那人没打招呼就走了,我找过去的时候,那里只有我家孩子一个人,我感觉这风筝似乎犯了忌讳,立刻收了起来,打算明日上交官府,不想大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既然如此,我便当着大伙的面把风筝交给大人,也省得我明日再专程跑一趟。”

她说着就把用绸布包裹的风筝双手捧着递了出去:“还望大人念在小女年幼无知,不要怪罪于她,有什么处罚,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力承担。”

“你承担得了吗?”那个师爷又抢在前面大声呵斥,还抱拳往东边比划了一下,“五爪金龙,象征的是天子,什么样的陌生人会和你女儿一起放这样的风筝,你说这话,有人信吗?”

晚余无言以对。

尽管她说的是实话,但这事说出来确实没人会信。

若要让他们相信,须得找一些下午在草场亲眼看到梨月的人来作证。

可自己当时急着找孩子,并未留意有什么熟人在那边。

就算有,事关皇权,人家也未必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作证。

还有就是,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位周巡抚是什么态度,他此番大张旗鼓亲自前来,是单纯来问问怎么回事,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另有所图,他图的是什么?

晚余决定先按兵不动,听听周林怎么说。

周林抬手示意师爷退后,微微弯腰对梨月招手:“小姑娘,你来,本官有话问你。”

梨月从晚余身后探出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问什么?我在这里也能听得到。”

周林笑了笑,也没有勉强她,语气温和道:“不要怕,你只须告诉本官,这个风筝是谁给你做的,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我的,是一个叔叔的。”梨月说,“那个叔叔说他是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他约了别人一起放风筝,别人没来,他才叫我帮忙的。”

“是吗?那个叔叔现在在哪里?”周林又问。

梨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正放着风筝,他就走了,后来一直没回来。”

周林又笑了笑,循循善诱道:“小姑娘,对官府要说实话,不然会被抓起来的,既然你说风筝是那人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他怎么随随便便就不要了?”

“他没有不要,阿娘说了他会找我要的。”

“哦,这么说,他知道你家在哪,对你也很熟悉?”

“他不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你告诉他什么?”

“我,我……”

梨月到底还是小孩子,被他一连串的问话问得答不上来,气冲冲道:“你管不着,我就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是不是你沈叔叔不让你说的,这风筝是不是你沈叔叔给你做的?”周林穷追不舍。

晚余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之前听沈长安说过,甘州有三方势力,一方是沈长安这个甘州总兵,一方是朝廷为控制军队,派到甘州来的镇守太监王瑾,还有一方,就是这个甘州巡抚周林。

三方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监管,互为掣肘,时间长了,难免滋生出这样那样的矛盾,谁都想压对方一头,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尤其最近两年,见皇上明显更器重沈长安,那两位便想方设法地打压他,以各种理由向朝廷上折子弹劾他。

虽然皇上不至于轻信那两位的话,长此以往,难保心里不会生出嫌隙。

所以,周林此番前来,说不定就是想借着风筝事件打压沈长安,把制作风筝的罪名扣在沈长安头上,以证明他有不臣之心。

晚余想,若果真如此,弹劾的奏折最终还是会递到祁让手里,祁让自己心里有数,自然不会相信,但也没办法为沈长安正名。

除非他愿意承认,风筝是他自己做的。

那样的话,他偷偷来甘州的行为也就瞒不住了。

或许他来甘州,就是为了暗访这三方日益激化的矛盾,他不露面,也是为了方便暗中调查。

可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周林是为了什么,自己和梨月也已经被卷入这是非当中,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晚余把梨月挡在身后,不再给周林逼问她的机会,沉声道:“周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行,你身为一方巡抚,不该这样逼问一个孩子,更不该空口白话质疑朝廷重臣。

你若不信我们母女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访今日在草场上的其他民众,无论你有何猜测,都得凭证据说话。”

周林直起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既然你要求本官查证,那本官就从你这里查起。

现在,请你如实告诉本官,你究竟是何方人士,你现在的身份是真是假,你和沈总兵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孩子,又是与何人所生,孩子的父亲现在何处?”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张着嘴答不上来。

四周的民众开始对着她们母女二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夕阳余晖将尽。

晚余护着梨月,望向越聚越多的人群。

突然,她的视线锁定在一处,隔着攒动的人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凤眸。

祁让!

她的心狂跳起来,险些要控制不住表情。

祁让没有躲避,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他此番来甘州是微服私访,实在思女心切才冒险去见了梨月一面,没想到竟给她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眼下,他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陷入是非,却不能公然现身为她们解围,心中实在煎熬。

四目相对之间,周遭的喧嚣全都隐去,两人的视线跨越两千个日夜交织在一起,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