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加入了战局。
李筹也无法再缩着。
“怎么,李巡守,舍不得?”
镇南王大笑一声,持刀便去。
镇南王是正儿八经的断江仙,走过了灵江路,劈开了江,触碰到了仙之意。
虽在断江之途走得没有李长福那么远,但在盘州,已经是独一份的战力了。
李家旧部,放羊娃与二刀把,便非镇南王一合之敌,不过两个摆拳,便打得滚落一旁。
匹配机制不对!
放羊娃摸着生疼的前胸,刚想骂娘,可忽然感觉到……
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内伤?
二刀把是铁把式,皮糙肉厚,倒没有什么感觉。
此刻,镇南王已至李镇面前。
“怪不得当初在半死域里能压那候擎一头,原来是李家世子啊!”
李镇默不作声,皮囊上的裂隙越来越大。
这沟槽的镇南王,杀了陆六和钱江,罪不可赦!
李镇拔地而起,双手掐诀,先是动用李家五兆要术。
雷声滚滚,便在那身后香坛里引出,蜿蜒成雷蛇,轰砸在镇南王身上。
可如今李镇寿香已经快消耗见底,使出的法门对付寻常的渡江仙还行,再与真正的断江厮杀,便差上了火候。
镇南王身上黑蟒袍尽数阻挡住那些蜿蜒的雷蛇,大手一挥,一对锏便出现,“砰”的一敲,巨大的声浪让李镇的耳膜顷刻破裂,鲜血喷涌而出。
镇南王双锏之上,缠绕阴风,口中生气大吐,吐出一只斑斓大虎,扑向李镇面旁。
李镇背后生出一对洁白羽翼,忽地一扇,便将那斑斓大虎扇得失去形状,重新化作阴风。
可双锏又暴起,已锤至李镇双肩。
砰……
双锏几乎洞穿了李镇的肩膀,可在如此剧痛下,手中的冥府通宝打造而成的铜钱剑却并没有掉落。
李镇以伤换伤!
他肩帽几乎撕裂,整个右臂都快脱离了胳膊。
但右手所使的力道,几乎将铜钱剑甩成了残影。
剑身上每只铜钱都开始抖动,欻拉拉的响成一片。
镇南王不由得愣了一下,似乎也被李镇这般横劲给吓到。
砰——
铜钱剑重重敲击在镇南王的头颅之上,足将镇南王的脑袋给打歪。
二人分离,陈立的右臂几乎等同于废了。
他将铜钱剑置在了左手之上,眼里只有杀意和狠劲。
镇南王微微后退一步:
“李筹!还不来,本王都快被你这李家世子给干死了!”
蹬在马上,穿着大红袍,头戴乌纱帽的参州巡守李筹,终于动身。
与其相伴的,还有几个穿着金色甲胄的将士,以及同样穿着深蓝色的官服之人。
李筹也是走过了灵江路,劈江而成断江仙。
他狰狞一笑,手里出现一块惊堂木。
“乖侄儿,还不去冥府跟你爹团聚?!”
李筹吹了口气,那惊堂木竟然变得几十丈长宽大小,笼罩在了李镇头顶。
那惊堂木的牌面,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头颅,可这涨大之后,这些头颅栩栩如生起来。
唇齿目明,血泪涕泗,甚至那些头颅里伸出了手臂,随着惊堂木的落下,这些头颅所散发出的声音,也在李镇的耳畔清晰。
“冤……冤枉啊大人!”
“冤……我好冤呐……”
“我夫家逼我为娼,大人为何要罚我?!”
“冤啊……我不过吃了贵人员外家里一口鸡食,我的脑袋为何被镶嵌在这惊堂木里啊……”
那些声音几乎让李镇陷入眩晕。
似乎他的脚下便是一个个冤魂,头顶是一张审判的惊堂木。
砰!
“李镇!!!!”
吴小葵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她发了疯似的,拼上了自己所有的能耐,要跟那李筹拼命。
“呦,我这好侄儿,怎还有这般情深义重的红颜呐?”
吴小葵的指虎甚至接近不了李筹,便被两个金甲将士踹飞老远,口中鲜血直流。
李筹瞪了二人一眼:
“也不晓得怜香惜玉!”
两个金甲将士对视一番,抱拳道:
“要保护巡守安危……”
“呵呵,放你娘的狗屁,本巡守堂堂断江仙,何须你们保护?不过就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又有何不能直说的。”
李筹挑明道。
几个穿着深蓝袍的官员道:
“李大人还如当初那般,大义灭亲,下官们一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呵呵。”
李筹淡淡一笑,瞳孔却微缩。
砰!
那惊堂木被重重掀开。
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蹦了出来。
李镇的香坛已经有些黯淡了,身上三尊虚影也越来越透明。
可他的眸子已经变得血红。
李镇探出一步,身形化作一道黑风,卷向李筹。
李筹面色微变,便躲在那方才说话的深蓝袍官员之后。
黑风瞬间席卷那官员,再离开,那官员已成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
李镇见逼走了李筹,又疯狂后退。
掀开那亿万斤重的惊堂木,已经消耗掉李镇所有的寿香。
他唯独这一口气吊着,便是为了救下吴小葵。
吴小葵不过登堂合香,被那定府道行的金甲力士踹在胸腹之上,连胸口都干瘪下去。
李镇化作原形,嘴角滴下的血落在吴小葵的身上。
他轻轻抱起地上有些冰凉的人儿。
李镇的声音莫名有些凄凉。
“小葵,咱们回家。”
吴小葵睁开眼,额头渗出的血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
她笑了笑: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吴小葵的气息变得微弱,身子也越来越冰凉。
李镇的血泪大颗大颗地流。
这一刻,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像流星一样砸在他的身上。
他是天煞孤星命。
一出生就是李家的遗孤。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因为李失真的算计,让他在盘州妖窟,深陷十八路洞子里的势力围攻。
奄奄一息的吴小葵,被人掏穿腹腔的李知忆,苍天盟里快濒死的每一个熟悉的面孔……
爷爷说的灾,还是逃不过么?
饶是打更仙那般没心没肺,只晓得杀戮的仙家,如今也附在李镇耳边,缓缓道:
“世子,再撑下去……寿香尽灭,没有退路了。”
李镇的视野极其模糊。
但他不需要看清。
这世道里,目之所及,皆为敌人。
“打更仙呐,你是我请来的第一位仙家,你倒是说说……这局,我该怎么破?”
李镇的声音清晰又微弱。
可其耳边,只能听到浓浓的叹气声。
“世子,顺其自然吧……”
李镇轻轻将吴小葵放在一边。
或许此役后,这姑娘永远不会再惦念着自己了。
永远不会再追着自己屁股后面,问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了。
邢叶和花二娘,也不会嘀嘀咕咕叫“李兄弟”了。
太岁帮帮主也不会暗中帮衬自己了。
也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李镇摇摇晃晃,用铜钱剑支撑着不堪重负的身躯。
这十八岁的少年,入了门道不过一年余,可他如今面对的,无外乎都是一个大州里最厉害的门道人。
见底的寿香,已经快熄灭了。
李镇笑了笑,心念微动,欲要做最后的挣扎。
可渐渐的,似乎有一道粗糙却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可李镇模糊的双眼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镇娃子……”
“别怕,你已经走得够好了……”
沙哑苍老的声音,格外熟悉。
“走,爷爷带你回家,去老蛟娘娘那儿,薅她的黑太岁……”
妖窟里,阴风肆虐。
似乎有一尊大诡,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