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谷,前院。
我手里捻着杏花核儿,看着杏花,心里思绪万千。
本来想好的坦白一切,也因为暮云的一句入住妙生花让我兴味索然。
就当哑仆吧,云魔之别,又何必强求?
或许以哑仆的身份换来的这三十年的相伴,对我、对暮云来讲都是任性了一回吧。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云谷众物或许知道明日暮云就要离开,杏花分落,锦鲤徘徊,自觉的不自觉的透出丝丝的眷恋。
我心里的伤感昨夜宣泄了几分,此时反而有了几分坦然。
日上三竿,暮云缓缓的从内室走出。
他看了我一瞬,似乎要说什么,又似乎觉得什么都没必要说。
我一如既往的烧水烹茶,研磨打扇。
午后,暮云或许觉得干巴巴的离开显得不近人情,于是不管我要不要愣是塞给了我一张七弦琴。
这张七玄琴通体黑色,琴身按照七星方位镶嵌七颗色彩各异的水晶,即使白日依然熠熠生辉。
是把好琴,要是之前暮云送给我,我定会欣喜万分。
可是,此情此景,我实在没有心情,于是舍琴而去。
夕阳西沉,皎月东升,一树杏花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更是白得凄凉。
我决定下厨做几样小菜,给暮云送别,也算是给自己送别。
上了菜,上了酒。
喝了几口之后,突然感觉自己挺失败的,心里挫败不已。
一直以来,感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只有每次遇到暮云。。。
哎。。
喝酒。
喝酒。
再喝酒。
昨夜星辰昨夜风,昨日我想灌醉暮云,让他不得离开;
今日我只想灌醉我自己,让我不会感到求而不能的心痛。
暮云以琴伺酒,抚的曲子婉转悠扬,道尽了离别时候的关怀与嘱托。
我心道,暮云,这些我都不需要,不需要!
我几乎被暮云的幼稚给逗乐了。
我离开东方,我母后定会把我禁足于魔宫内院,我倒想遇到坏人,可是坏人敢惹我母后吗?他们进得来魔宫吗?
暮云,你知道吗?或许王兄还会把我亲自送到卡兰的黑将军府,今日一别,或许再见我就拖家带口了。
我想到这,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皱了起来。
天呢,我不会真的被迫嫁给卡兰吧?
命运,命运啊,为什么这么捉弄我?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放过我,成吗?
哈哈,天意?
什么是天意?有本事把我也收走吧,成吗?
今日一别,是不是就算我彻底失去暮云了?
彻底失去了!
这是我和眼前东方这小子喝的最后一场酒了吧?
我看着暮云一起一落的手指,突然心绪烦躁至极。
东方这小子,你为什么让我遇到你?
越想越烦,心结难抒,一把夺过七弦琴。
我要告诉暮云,你不要再在这寄托珍重,期待再会了;今日过会,你将要彻彻底底失去我了。
暮云,你这个胆小鬼,你就在梦里任性一回吧。
从此你也只能在梦里了,因为天上地下你再也找不到我妙生了。
你要惜命吧,否则以后再受重伤,病了死了,再也没有人不远万里来救治于你了。
你要——
我越想越伤心,不觉心随意变,想抚出千里秋林悲落叶,万里长河哭到头之感。
却不觉,本命魔音随之洒出。
“啊——”我还没有惊讶自己的魔音,已经惊讶于云谷的第二重力道之大。
瞬间乌云盖顶,狂风席卷,而我在风眼之上,不由自主的被一股浑厚的仙力撕扯着,最终甩出了云谷。
这股子仙力夹杂着雷霆之怒,把我旋入其中几乎喘不过气起来。最终逼得我散了匿魂之术使出魔功与之对抗,才勉强保住自己没有被撕碎。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那股子气流像一个侍卫一样,与我打斗纠缠,直到云谷都看不见了,方才缓缓散去。
在这打斗过程中,强行的集中精力加之外界雨水的浇灌,我醉意全无。
浑身上下如落汤鸡一般,孤孤单单的站立于漆黑的荒草野地当中。
这是什么情况?我到底在哪里?我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脉搏,看一下自己是否还幸存于世?
突然,草木一动,乌云开合,一阵蟋蟋索索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有搞清楚如今身在何处,已经被一群持剑的仙人围了起来。
不过,待看清面前之人的模样,我反而松了口气,
云广,就站在我的面前。
看来我只是被赶出了云谷,还没有离开谷下云溪村的地界。
云族众人似乎没有认出我来,只是拿着剑狐疑的对着我转圈。
想来我此时有点双不像:像树妖吧,又没有了丑陋的面庞;像妙生吧,刚解除了匿魂之术,脸上的疙瘩红印退的还不那么利索。
哎,真是喝酒误事,这个圆满的句号到最后也终是没有画上。
哎!一声叹息。。。
算了,意思到了就得了。
我摸了摸身上被刚才那股仙力扭得生疼的肩膀和小腿,心想先遁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