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点头,从一堆衣裳里,扒出来一套白色的,“小的觉得,这一套就不错,大夫人定然喜欢。”
那话本子可多姑娘家喜欢看,上头写着的那些人都是穿着白衣出场,肯定没错!
谢知文半信半疑,接过那套白衫,觉得这小厮眼光还不错,“那你再给我挑个玉冠和禁步。”
小厮咧嘴笑,“好嘞!”
当天夜里,谢知文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在妻子面前抚琴,妻子喜笑颜开,答应与他重新开始。
他们夫妻旧情复燃,当夜便重新成亲洞房,妻子依旧是印象中娇美温柔的模样。
...
次日,虞清欢带着桑如出门,约好了和酒楼的现在的主人画押签字。
因着手上现有的银两不够,主仆两人只能回宅子去取。
即便虞清欢几个月没回来,宅子还是很干净,她猜测,应该是程公瑾命人来打扫过。
桑如翻箱倒柜找出一沓银票,虞清欢收拾了两套贴身的寝衣想带回程府去。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外头传进屋子里。
熟悉的旋律,虞清欢一下子便听出,这是她以前经常弹的那曲临江。
桑如不懂音律,但因为听得多了,也听出来了,“姑娘,这不是您以前经常弹的那首嘛?”
虞清欢纳闷,先前搬到这来,也没见附近有谁弹过琴啊,弹的还是临江。
而且听这琴声,好像是从外面的巷子传来的......难道是沐淮安?
可这人琴技明显有些生疏,沐淮安断然不会弹成这样。
她面色狐疑,放下了手中的包袱,抬步走出屋子,想去看个究竟。
桑如连忙提起包袱,把那沓银票塞了进去,便追着虞清欢走了出去。
琴声如溪流潺潺,在青石巷里流淌。
虞清欢提着裙裾跨过院子的门槛,琴音就在耳边,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巷口正中间,一抹白色的身影正襟危坐,膝上架着琴。
她走近时,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正是已经有半年多未见,昨夜沐淮安才提起过的谢知文。
一瞬间,虞清欢有些恍惚,他......什么时候竟会弹琴了?
印象中的丈夫,连琴弦都不知如何拨动,乐谱都看不懂,如今竟能将临江弹得这般好。
而且,她从未见谢知文穿过白色的衣服,方才一眼望去时,甚至以为见到了沐淮安。
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谢知文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他不敢出错,于是弹得更加认真,想让虞清欢对自己刮目相看。
想让她知道,自己愿意为她改变,只要是她喜欢的,自己都愿意去做。
桑如追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瞳孔睁大,还以为自己眼神不好。
那弹琴的人,怎么会是侯爷?
虞清欢情绪有些复杂,半年多不见人影,她还以为谢知文是放下了,结果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想到,半年多前,沐淮安曾经同自己提过,说谢知文想同他学琴......联想到昨夜沐淮安的话,难道他真的教谢知文了?
一瞬间,虞清欢对沐淮安又多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这个傻子!
一曲终了,谢知文迫不及待抬起头去看虞清欢,他已经有半年多没见到人了,这半年他都在忍,就是为了今日的重逢......
可就在他抬头望去的那一瞬间,“铮”的一声!
谢知文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在发颤,目光先是落在虞清欢脸上,记忆中的面容,甚至比以前还要好看了。
可他目光下移,只见那原本纤细的腰肢处,此刻正隆起一道圆润的弧度。
谢知文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幕,再见之时,他的阿欢,竟已有了身孕......而这次,是真的。
虞清欢不怎么显怀,可走路时,偶尔还是会下意识扶着腹部和腰,她不解的目光看向谢知文,“你怎么来了?”
谢知文张了张嘴,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孩子......是谁的?”
后边的桑如已经不忍直视了,真是什么场面都让自己撞上了。
她还以为侯爷不会再出现了,谁知就是这么突然。
虞清欢的指尖在衣料上收紧又松开,最终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好像和你无关吧?”
这个回答像把钝刀,慢慢剖开谢知文的胸腔,往他心口扎。
他放下琴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虞清欢面前,双眼通红,朝虞清欢伸出手。
虞清欢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总不能真是来挽回自己的吧?
谢知文被她后退的步子伤了心,执拗地问,“孩子是谁的......谢知礼吗?才半年啊,阿欢,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他薄唇颤抖,声音沙哑,整个人都快碎了。
无法相信,妻子真的放下了自己,还怀了旁人的孩子。
虞清欢不想同他说孩子的事,沉声道,“你我已经和离了,我现在不管怀了谁的孩子,都与你无关。”
谢知文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不是谢知礼?!”
那又是谁!?
半年的时间,她被谁抢了去?
虞清欢哪能想到,半年多没见,谢知文不仅会弹琴了,还变得这么敏锐,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就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她不准备同谢知文多说,以免被谢知文发现孩子和沐淮安有关。
可见虞清欢要走,谢知文急了,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阿欢,你别走!”
他脸色煞白,喉结滚动,近乎哀求,“你听不出来吗,我方才弹的,是你我初见时,你弹的临江,我专门学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弹给你听......”
即便猜到了,可真的从谢知文嘴里听到,虞清欢还是有些动容。
谢知文:“阿欢,你先前说,你我之间谈不来话,你喜欢抚琴,我只会斗蛐蛐,可如今,我也能抚琴了!”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能学,阿欢,你懂吗?”
他迫切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想让妻子看清楚,自己的心中,始终只有她一人。
虞清欢有些怔愣,她倒是不知道,谢知文竟然是这么个想法。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你这些话和离前怎么不说,如今太迟了,我已有身孕,你我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这一刻,谢知文是真的怕了,这种快要彻底失去了的感觉。
“阿欢,我从前不说,是怕我说了你不信,想着至少做出些行动......你才能看见我的真心......”
他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