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的午后,醉仙楼内茶香氤氲,二楼雅座早已被各路武林人士挤得水泄不通。跑堂的小二端着茶盘在人群中穿梭,不时被腰间佩剑的侠客撞得踉跄。临窗的八仙桌上,一壶碧螺春正冒着袅袅热气,几位掌门模样的老者围坐其间,面色凝重。
\"听说了吗?\"青城派的赵长老突然压低声音,手中茶盏\"叮\"地磕在桌上,\"云海宫那事,当真是骇人听闻!\"
邻桌顿时竖起七八只耳朵。峨眉派的女弟子假装整理剑穗,身子却不由自主往前倾了倾。
\"韩宫主那颗头颅…...\"华山派大弟子\"啪\"地折扇一收,在掌心重重一敲,\"就挂在云海宫正门的匾额上!眼珠子瞪得铜铃大,我师兄亲眼所见——\"
\"嘘!\"崆峒派掌门突然做了个噤声手势,眼角余光扫向楼梯口。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直到确认没有黑袍身影,才又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角落里,少林寺的慧明大师拨动佛珠的手突然一顿。檀木珠子相撞的脆响中,他沉声道:\"噬血魔功重现江湖,江湖危已,阿弥陀佛...…听闻欲要练成此功法,可是需要七七四十九个人的心头血。\"
\"现在怕没人能与之抗衡喽!\"衡山派的白须老者阴阳怪气地插嘴,突然被呛得咳嗽起来——他分明看见柜台边有个戴斗笠的汉子,指节上赫然纹着冥王殿的骷髅刺青。
“若是麒麟殿那位英才厉倾宇没有被那冥王殿的妖女迷惑的话……”
“是啊,想当年厉倾宇可是声名赫赫的少年盟主啊!那时候的他,可是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是众人敬仰的对象呢!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自毁前程,为了冥王殿的一个妖女,不惜杀害唐门主这样的武林前辈。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啊!”
“可不是嘛,而且他还和冥王殿勾结在一起,屠杀了整个青云阁的人。这等恶行,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如此一来,他不仅背叛了江湖正道,更是让我们这些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透顶。”
“哎,真是太可惜了。厉倾宇手中的麒麟刀可是稀世珍宝啊,如果他能站在我们武林正道这一边,与聂海一较高下,那必定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只可惜,他现在已经和冥王殿沆瀣一气,我们还能指望谁来对抗聂海呢?”
就在这时,突然间有一个人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砰”的一声巨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那人霍地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吼道:“我华山派第一个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决绝。显然,他对这件事情已经忍无可忍,决心要挺身而出,扞卫正义。
与此同时,在旁边的另一桌,一个身着僧袍的人也缓缓站了起来。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沉声道:“我少林寺也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能让这种恶势力得逞。”
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人不容忽视。少林寺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其表态无疑给了众人更多的信心和勇气。
而在另一边,苍穹派的一人也忍不住插嘴道:“定然不能让聂海天一手遮天!想当初云海宫的韩云霄,那可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凭一己之力也没能彻底将他斩杀,反而让他有机会卷土重来。可如今,韩云霄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韩云霄的惋惜和对聂海天的愤恨,显然,他对聂海天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只听得一女子冷笑一声,厉声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云海宫向来亦正亦邪,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白依依女侠,久仰大名啊!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等甚少在江湖上见到落河门派的身影,不知此次白女侠前来,是否也是为了参加这武林盟大会呢?”说话之人,乃是华山派的弟子。
白依依闻言,轻点颔首,缓声道:“正是。此次武林盟大会,关乎武林之存亡,我奉家师之命,特来此共商大计。我等习武之人,理应肩负起守护一方武林的责任,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教当道,残害无辜呢?”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引得周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少林寺的和尚见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白女侠心怀侠义,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天机卷!\"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整个茶楼霎时鸦雀无声。二楼栏杆旁的书生打扮男子神秘兮兮地比划:\"南疆巫族那边传出的消息,说卷轴上记载着克制噬血魔功的法门…...\"
\"放屁!\"
\"当真?\"
\"怕是陷阱!\"
七嘴八舌的争论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那桌两个黑衣人。一人五指深深掐进檀木桌板,面具下的呼吸越来越重。另一个则不动声色地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身后背着一把用布条全裹着的刀。
\"哼,这些所谓武林中人一天天就知道嚼舌根,屁事也不干!\"云霄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噤声。\"厉倾宇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茶楼中央唾沫横飞的人群。当听到\"青云阁一百多条人命\"时,他黑袍下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却只是将斗笠又压低三分。
窗外忽然惊起一群麻雀。慧明大师的佛珠\"啪\"地断了线,檀木珠子滚了满地。众人面面相觑,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华山弟子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他分明看见柜台阴影里,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一闪而过。
厉倾宇犹如猎豹一般,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立刻站起身来,如离弦之箭般示意韩云霄一同追赶,二人犹如两道闪电,紧紧追着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暮色沉沉,荒郊野岭间,一座孤零零的宅院矗立在苍茫夜色之中。四周杂草丛生,唯有这座宅子灯火未燃,却诡异得纤尘不染,仿佛有人日日精心打理。夜风掠过,庭院里的四棵桂花树沙沙作响,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甜腻得近乎窒息。
佟玲和林哲安伏在屋顶,屏息凝神。她指尖轻轻拨开一片瓦砾,借着月光朝内望去,却只见一片死寂。
“林前辈,我的情报若是无误,婉儿定然被囚在此处。”佟玲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
林哲安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扫视四周,沉声道:“下去看看。”
两人身形如燕,轻盈落地。庭院铺着青石板,缝隙间竟无半根杂草,干净得近乎反常。佟玲指尖划过石栏,指腹沾上一层薄薄的香灰——是南疆特制的驱虫香。
“不对劲……”她喃喃道,目光落在桂花树上。走近细看,树干上爬满细如发丝的蛊虫,密密麻麻,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来了?”
一道慵懒的嗓音自屋顶传来。佟玲猛然抬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立于飞檐之上,衣袂翻飞,月色勾勒出他邪魅的轮廓。
“是你?”佟玲瞳孔微缩,手指已悄然扣住袖中红丝。
昊宸唇角微扬,笑意森冷:“呵,才几日不见,我的新玩偶就这般想我了?”他轻叹一声,似惋惜又似玩味,“幻姬虽死,可你的皮囊……倒也不差。”
佟玲眼中寒光一闪,红丝如毒蛇般破空而出,直取昊宸咽喉!
昊宸身形微侧,丝线擦颈而过,带起一缕断发。他低笑一声,袖中蛊虫骤然而出,如黑雾般扑向佟玲:“果然是我看中的玩偶,够烈。”
佟玲旋身避让,红丝织成密网,将蛊虫绞碎。然而仍有几只钻入她的袖口,肌肤顿时传来刺痛,如烈火灼烧。她咬牙强忍,指间丝线再出,直逼昊宸心口!
“住手!”
林哲安破门而出,见佟玲与白衣男子缠斗,当即一跃而上。昊宸大袖一挥,蛊虫如潮水般涌出,硬生生将二人逼退数步。
“你是谁?”林哲安厉声喝道,他怒目而视着眼前的昊宸,“我女儿在哪?!”
昊宸轻笑,足尖一点,飘然落地,竟无半分声响。他打量着林哲安,眼中透着讥诮:“林大侠,你真以为聂海天能解你女儿的追魂印?”
林哲安捏紧拳头的手一紧,心中惊疑不定。明明是炎炎夏日,眼前之人却周身却散着股浸骨的寒意。最让林哲安心头发毛的是,他运足内力调息,竟连对方一丝气息都捕捉不到,仿佛眼前站的不是活人,而是团虚无的影子。
“林大侠。”白衣男子忽然抬眼,眼角微挑,唇边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真以为聂海天那老匹夫,有法子解了你女儿身上的追魂印?”
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直刺林哲安心房。他瞳孔骤缩,手不自觉捏紧手心:“你什么意思?”
“意思?”男子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追魂印的来历,林大侠没忘吧,可是南疆巫门不传之秘。聂海天的人那点半吊子医术,怕是连印子的来历都摸不清。”他踱步上前,白衫下摆无风自动,“我叫昊宸。”
林哲安步步后退,可对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蛊虫腥气,却让他想起三十年前南疆万蛊窟的传说。
“我能帮你。”昊宸忽然停步,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道诡异的弧线,“解了追魂印,再把你家宝贝女儿,完完整整送回你怀里。”
“凭什么信你!”林哲安猛地拔剑,剑光如匹练般直逼昊宸面门,“你究竟想干什么!”他脑中闪过女儿婉儿中蛊后日渐苍白的小脸,怒火如岩浆般翻涌,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昊宸甚至没抬眼皮,脚尖轻点便退后半丈,青衫袖摆拂过剑身,竟发出“嘶嘶”的虫鸣。“凭我是南疆第一巫师。”他抬手,掌心赫然躺着只通体赤红的小虫子,在月色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这‘赤焰蛊’认主三十年,除了我,谁能让它乖乖待在掌心?”
林哲安瞳孔剧震。南疆第一巫医?三十年前那人明明已葬身万蛊窟,难道……他盯着昊宸问:“你想要什么?”
“天机卷下册。”昊宸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要坛陈酒。
“荒谬!”林哲安猛地踏前一步,靴底碾碎片枯叶,“天机下册我根本不知去向!”
“哦?”昊宸拖长了音调,指尖的赤焰蛊突然展翅飞起,绕着林哲安头顶盘旋,“那可真可惜。”他忽然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林哲安耳畔,语气却冷得像冰,“你家婉儿生得那么水灵,做成‘人皮灯笼’挂在我万蛊窟门口,想必能招徕不少……生意。”
“你敢!”林哲安周身真气暴涨,衣襟猎猎作响。他手中运起“噬血魔功”,此刻怒意滔天,掌心已泛起诡异的赤红。掌风未至,地上的落叶已被震得粉碎,朝着昊宸面门疾射而去。
昊宸却像片羽毛般飘退,脚尖点在桂花枝桠上,白衫在风中翻飞如蝶。“林大侠还是省省吧。”他掏掏耳朵,语气带着嘲弄,“聂海天那老东西骗了你。追魂印是我南疆巫门初代祖师所创,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解?”
林哲安的掌风凝在半空。他猛地收功,胸口剧烈起伏:“你当真能解?”
“自然。”昊宸指尖掐了个法诀,赤焰蛊“噗”地化作团红雾,“不过嘛……”他拖长了音调,目光落在林哲安身后。
佟玲强忍体内翻腾的血气,低声道:“林前辈,别信他……”
林哲安闭了闭眼,终于咬牙道:“……我答应你。但你若敢耍花样,我便是化作厉鬼,也定要你血债血偿!”
昊宸满意一笑,身形骤然散作万千蛊虫,飞向桂花树梢。夜风拂过,他的声音幽幽回荡:“那我……静候佳音。”
待蛊虫散尽,佟玲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黑血喷出,踉跄跪地。
林哲安望着昊宸消失的方向,额角青筋暴起。南疆第一巫师……天机卷下册……他猛地转身,扶住险些摔倒的佟玲:“丫头,你怎么样?”
佟玲摇摇头,她看着林哲安焦虑的神情,勉强挤出笑:“林前辈,我没事……”
“还说没事!”林哲安探手搭上她腕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璇玑教的‘噬魂血咒’!你什么时候中的?”
佟玲眼神闪烁,低头沉默不语。
“是不是为了婉儿?”林哲安猛地抬眼,声音发颤,“你是不是为了毁了他们的祭坛,璇玑教那六名巫师……是你杀的?”
佟玲惨然一笑,唇边血迹未干:“那日……我只想破坏祭坛救婉儿。”
林哲安的眼眶微微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声音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有些发颤,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原本应该落在婉儿身上的血咒,竟然会如此离奇地消失……”他喃喃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懊悔。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继续解释道:“只是你身上并没有璇玑教的追魂印,所以你才会对血咒的存在毫无察觉。然而,这并不代表血咒对你就没有影响。恰恰相反,它正在你的体内悄然肆虐。”
林哲安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忧虑地说:“如今那六个巫师已经命丧黄泉,没有人能够再操控你身上的血咒。血咒会在没有施咒者控制的情况下,逐渐侵蚀你的身体和灵魂。”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然后沉重地说:“它会慢慢地剥夺你的武功,让你内力尽失;它会侵蚀你的五感,让你无知无觉;最终,它会吞噬你的魂魄,将你变成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
佟玲怔住,随即苦笑:“难怪……近来感觉内力在消退。”
林哲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个邪教出身的姑娘,竟为婉儿做到如此地步……而他,身为婉儿父亲,却什么都做不了。
佟玲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目光坚定:“林前辈,答应我……别让任何人知道。”
夜风呜咽,桂花香里混着血腥气。林哲安望着她苍白的脸,她眼中尽是恳求,喉头哽咽,半晌才重重点头。
万蛊窟……昊宸……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天机卷下册,救回婉儿,也要治好佟玲身上的血咒。哪怕……要与整个南疆巫门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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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郊外的树林被染上一层暗沉的墨色。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厉倾宇和韩云霄一前一后截住了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林间的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面具男子被迫停下脚步,面具下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阁下是谁,为何要挡在下的路?\"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厉倾宇眯起眼睛,借着最后一丝天光打量着对方。这人行踪诡秘,在茶楼外徘徊多时,绝非善类。\"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他冷声道,\"你鬼鬼祟祟出现在茶楼外,究竟意欲何为?\"
\"我是谁与你们何干?\"面具男子后退半步,右手悄悄摸向袖中暗器,\"若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韩云霄在一旁冷笑,心中暗忖:此人武功路数不明,但轻功了得,恐怕不是普通探子。他握紧罂粟剑,剑鞘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难道不是你一直跟着我们?\"厉倾宇步步紧逼,\"说!是谁派你来的?\"
面具男子心头一凛——自己的跟踪竟被发现了?他强自镇定,面具下的额头却渗出细汗。\"我不知你说什么。\"他故作轻松地耸肩,却在二人视线交错的瞬间,猛地掷出一枚烟雾弹。
\"小心!\"韩云霄厉喝一声,浓烟已瞬间弥漫开来。刺鼻的硫磺味充斥鼻腔,他急忙以袖掩面,待烟雾散去,林间早已空无一人,只余几片被气浪掀起的枯叶缓缓飘落。
\"追!\"韩云霄提剑欲追,眼中杀意凛然。
厉倾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且慢!\"他压低声音,\"此刻你不宜暴露身份。先回冥王殿,婉儿的下落要紧。\"想到那个失踪的少女,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韩云霄咬牙点头,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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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殿后院,药草清香弥漫。赫连音儿正弯腰整理着晒干的草药,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听到脚步声,她抬头见是佟玲,眼中顿时漾起笑意。
\"玲儿,\"她擦擦手上的药渍,亲切地拉住少女的手,\"今日怎么有空来音儿姑姑这边了?\"
佟玲任由她牵着,嘴角挂着乖巧的浅笑,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主殿方向。\"不日就要和义父前往南疆,\"她轻声道,\"特来向姑姑辞行。\"
\"南疆?\"赫连音儿手中药碾一顿,脸上闪过诧异,\"你义父从未提起...…\"话音渐低,眼中泛起复杂情绪。南疆...…那个她阔别二十年的故乡。记忆中的吊脚楼和山雾忽然清晰起来,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那是离家时母亲给的最后一件信物。
佟玲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样:\"姑姑也是南疆人?\"
\"嗯。\"赫连音儿苦笑,月光照出她眼角的细纹,\"年少轻狂...…如今想回也回不去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忙用帕子掩住嘴。帕子落下时,佟玲分明看到一抹暗红。
“姑姑!您的旧伤……”佟玲满脸忧虑地紧盯着赫连音儿,心中暗自思忖着。她深知,世间之事往往难以两全其美,而音儿姑姑的内伤恐怕正是当年为了营救义父所留下的病根。
佟玲的目光如炬,仿佛能透过赫连音儿那看似平静的外表,窥视到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无奈。她不禁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与音儿姑姑共度的时光,以及她对义父的深情厚谊。
佟玲的喉咙有些发干,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姑姑,您的伤……还能治好吗?”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透露出对赫连音儿身体状况的担忧。
\"无碍。\"赫连音儿迅速收起帕子,转移话题道,\"你方才问及追魂印?\"见佟玲点头,她摇头叹息:\"那是巫师的秘术,我虽出自万蛊窟,但修的是蛊医一脉。\"
佟玲指尖微微发凉。果然...…义父说能解追魂印是在说谎。那么他千方百计要抓林婉儿,究竟是为了天机卷,还是单纯的要林哲安杀了韩云霄...…她突然想到韩云霄,心头一紧。
\"玲儿?\"赫连音儿担忧地抚上她的额头,\"可是累了?\"
佟玲回神,勉强笑道:\"姑姑也早些歇息。\"转身时,她没看见赫连音儿望着她背影时,眼中闪过的忧虑与决然。
**麒麟殿内**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大殿,将殿内的青石地面映出斑驳的光影。厉倾宇和韩云霄踏入殿内,脚步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轻微的回响。林哲安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站在殿中央,身影被拉得修长而孤寂。
韩云霄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声音里掩不住急切:\"林前辈,可有婉儿的下落?\"
林哲安缓缓转身,眉宇间凝着一层霜色,沉声道:\"婉儿被南疆第一巫师昊宸掳走了。\"
\"什么?!\"韩云霄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剑柄,指节泛白,\"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去救她!\"
林哲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却不容抗拒:\"云霄,我知你心急,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他目光如炬,直视韩云霄,\"你随我去一趟璇玑教总舵。\"
韩云霄一怔,对上林哲安肃然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此事恐怕不仅关乎婉儿安危,更牵涉天机卷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焦灼,重重点头:\"好。\"
厉倾宇见状,正欲上前,林哲安却抬手制止:\"厉少侠,留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此行只需云霄一人。\"
厉倾宇眉头微蹙,目光转向韩云霄,似有千言万语。韩云霄朝他微微颔首,眼神坚定而沉静,仿佛在说:\"放心。\"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渐沉的暮色中,厉倾宇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心中思绪翻涌——昊宸此人阴狠诡谲,曾与他交手时便显露无疑。如今他挟持婉儿,必是有所图谋。林前辈单独带走云霄,恐怕是知晓天机卷的下落……
\"但愿一切顺利……\"他低声喃喃,握紧拳头。
**梅苑·夜**
月色如水,倾泻在梅苑的檐角,将青瓦映出冷冽的光。厉倾宇踏着细碎的月光回到住处,眉宇间难掩疲惫。这三日来,他几乎未曾合眼,每当独处时,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灵动的身影——佟玲。
他推开房门,屋内烛火未燃,一片昏暗。然而,就在他踏入的瞬间,一抹熟悉的幽香悄然钻入鼻尖。他心头猛地一跳,还未及反应,一道纤细的身影已从暗处缓步走出。
\"玲儿?\"他的声音几乎哽在喉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佟玲清丽的轮廓。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唇角微扬,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厉倾宇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柔软下来,任由他紧紧环住。他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着她发间的淡香,仿佛要将这三日的思念尽数倾注在这一刻。
良久,他才稍稍松开她,双手仍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你来了多久?\"
\"刚到。\"佟玲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的衣带。
厉倾宇眼中漾起笑意,却又在下一刻黯淡下去:\"玲儿,婉儿被昊宸捉走了。\"
佟玲点头,神色平静:\"我知道。\"她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不必太过忧心,林前辈自有办法救她。\"
厉倾宇一怔:\"你怎会知道?\"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笃定,眉头微蹙。
佟玲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昊宸以婉儿为饵,逼迫林前辈交出天机卷。\"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但我义父……不会让他如愿的。\"
厉倾宇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聂海天会从中作梗?\"
佟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握住他的手:\"我们只需暗中跟随,待林前辈以天机卷交换婉儿时,再出手阻止昊宸。\"
厉倾宇凝视着她,心中疑虑渐生:\"你与我一同行动?\"
\"自然……不。\"佟玲摇头,语气坚决。
厉倾宇手指蓦地收紧,嗓音微哑:\"你又要走?\"
佟玲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铃,轻轻放在他掌心:\"戴着它,可避蛊术。\"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昊宸擅蛊,你日后难免与他交手,此物可护你周全。\"
厉倾宇低头看着掌心的银铃,银光流转,与他发间的铃铛形制相似,却更大一些。他忽然想起婉儿身上也有一枚,想必也是佟玲所赠。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眼中情绪翻涌:\"玲儿,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躲躲藏藏吗?\"
佟玲被他握得生疼,却未挣脱。她抬眸望进他的眼睛,轻声道:\"江湖风波未平,你我若走得太近,只会给你招来祸端。\"
\"我不在乎!\"厉倾宇声音沙哑,\"我在意的只有你!\"
佟玲心头一颤,鼻尖微微发酸。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柔声安抚:\"倾宇,信我一次,好吗?我会想办法说服义父……不会让你等太久。\"
\"为何不让我亲自去见他?\"厉倾宇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那日我便说过,我可以当面与聂海天说明一切!\"
佟玲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宇,似要抚平他的焦躁:\"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退后一步,勉强扯出一抹笑,\"夜深了,我该走了。\"
厉倾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他喉结滚动,最终只低哑地道出一句:\"……好,我等你。\"
佟玲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跃入夜色。她的身影如一片轻羽,转瞬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厉倾宇站在原地,掌心仍紧握着那枚银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小骗子……\"他低声呢喃,\"这一次,我不会再信你了。\"
***
夜幕沉沉,药谷后山的密林被一层薄雾笼罩,树影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低语在黑暗中窃窃私语。司马笙负手而立,玄色长袍在夜风中微微翻动,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忽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林间走出,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司马笙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阿九。\"
阿九单膝跪地,恭敬道:\"大巫师,一切如您所料,武林各派已集结人马,准备声讨厉倾宇,并阻止天机卷落入聂海天之手。\"
司马笙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聂海天倒是聪明,故意放出消息,说天机卷下册在南疆,无非是想引我现身。\"他缓缓转身,眸光如刀,\"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阿九低声道:\"属下是否即刻返回万蛊窟,布置人手?\"
司马笙抬手,示意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何必着急?\"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密室里的那个女人,如何了?\"
阿九垂首:\"属下试探过,她坚称身上并无璇玑珠。\"
\"没有?\"司马笙冷笑一声,\"看来林哲安倒是谨慎。\"他眸色渐深,\"你继续盯紧林哲安的行踪,璇玑教的神杖,必须取回。\"
阿九肃然应道:\"是!\"他迟疑一瞬,又道,\"那密室里的女子……该如何处置?\"
司马笙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她大有用处,她身上的追魂印,还需我亲自解开。\"
阿九点头,身影无声无息地退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幽暗的密室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石壁上渗出的水珠缓缓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林婉儿蜷缩在角落,手中紧握着一枚银铃,指腹轻轻摩挲着铃身上细密的纹路。
这是佟玲姐姐在漠北时送给她的,说是能避蛊毒。
\"佟玲姐姐……\"她低声呢喃,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佟玲姐姐总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可如今自己深陷囹圄,却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口一口咽下每日送来的饭菜,尽管味同嚼蜡,但至少能保持体力。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否则爹和韩大哥一定会为她涉险……
想到那日云海宫的变故,她的眼眶瞬间湿润,泪水无声滑落。韩大哥是否安然无恙?爹此刻是不是正在四处寻她?
忽然,密室的门被推开,面具男子——阿九——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林婉儿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喂!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阿九冷冷扫她一眼,将食盒放下:\"明日大巫师会来,届时你自会知晓。\"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林婉儿咬牙,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若是为了威胁我爹,我劝你们趁早死心!\"
阿九置若罔闻,转身便走。
\"站住!\"林婉儿猛地扑上前,却被铁链拽住,踉跄着跌倒在地。她不甘心地捶打着地面,嘶喊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回应她的,只有石门重重关闭的闷响。
林婉儿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攥紧银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璇玑珠……天机卷……\"她低声自语,眉头紧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远比想象中更深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