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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缠缠绵绵下了三天,把青石巷的路面泡得发亮,倒映着冉家老宅檐角垂下的铜铃,晃出一圈圈破碎的光。

冉老爷子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里攥着个发黄的罗盘,指针像被什么东西搅扰着,疯疯癫癫地转着,始终定不住方向。他眉头紧锁,花白的胡子沾着湿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爹,您都三天没合眼了,去歇歇吧。”儿媳林秀端着碗姜汤进来,水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外面雨大,阿武还没回来,我再去村口看看。”

冉老爷子没抬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用去了。”他指着罗盘,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这不是天灾,是人祸。罗盘乱转,煞气缠身,阿武怕是……”

话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门板被撞开的声音。林秀吓得手一抖,姜汤洒了半杯,溅在青砖地上,迅速晕开一小片黄渍。

冉武被两个人架着闯了进来,浑身是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他看见老爷子,突然挣扎着喊了一声:“爷!他们要抢咱家的地契!”

“什么?”冉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谁这么大胆子?”

“是……是镇上的刘胖子。”冉武疼得龇牙咧嘴,“他说……说咱这老宅底下有金矿,逼着咱签字卖地,我不答应,他就带人打我……”

林秀扑过去扶住冉武,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阿武,你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别去!”冉老爷子喝住她,目光扫过冉武扭曲的胳膊,又看向门外——雨幕里,十几个黑衣大汉正堵在门口,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正是刘胖子。他手里把玩着把折叠刀,刀面在雨光里闪着冷光。

“冉老头,别给脸不要脸。”刘胖子跨进门槛,泥水从他的皮鞋上滴落,“这宅子,我看上了,识相的就把地契交出来,再签了这份转让协议,不然……”他用刀指了指冉武,“你孙子这条胳膊,怕是就废了。”

冉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胖子的鼻子:“你这泼皮!光天化日之下,敢强抢民宅?我要去告你!”

“告我?”刘胖子笑了,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晃了晃,“看见没?城建局的批文,说你这宅子是危房,要拆迁改造。你不签?行啊,明天我就叫推土机来,把这儿夷为平地!”

冉武挣扎着要冲上去,被林秀死死拉住。“爷,咱斗不过他……”她哭着说,“他姐夫是副县长,我们……”

“放屁!”冉老爷子怒吼一声,从太师椅后面拖出一根枣木拐杖,杖身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是冉家祖传的物件,“我冉家在这青石巷住了七代,这宅子是我太爷爷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谁也别想动!”

刘胖子脸色沉了下来:“给脸不要脸是吧?兄弟们,给我搜!”

十几个大汉立刻涌了上来,翻箱倒柜,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掀翻了,供桌上的香炉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冉老爷子举着拐杖想拦,却被一个大汉推倒在地,额头撞在门槛上,顿时血流如注。

“爷!”冉武目眦欲裂,挣脱林秀的手,一头撞向那个推倒老爷子的大汉,两人滚在泥水里扭打起来。可他胳膊受了伤,哪里是对手,没几下就被大汉骑在身下,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脸上。

林秀尖叫着想去拉,却被刘胖子一把抓住手腕。“放开我!”她拼命挣扎,眼镜都掉在了地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像在为这家人的遭遇哭泣。冉老爷子躺在地上,看着家里被砸得一片狼藉,看着孙子被打,看着儿媳被抓,浑浊的眼睛里淌出血泪。他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胖子的手下从里屋翻出了那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着冉家的地契。

“找到了!”一个大汉举着匣子喊。

刘胖子夺过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泛黄的地契。他得意地笑了:“冉老头,识相点就签字,不然你孙子这条命,今天就得留在这儿!”

冉老爷子看着孙子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看着林秀惊恐的脸,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他知道,刘胖子说得出做得到,这泼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签……”冉老爷子的声音像破锣一样,“放了我孙子和儿媳,我签……”

“爷!不能签啊!”冉武嘶吼着,嘴里的血喷了大汉一脸。

刘胖子示意手下停手,把转让协议扔在冉老爷子面前,又扔过去一支笔。“识时务者为俊杰。签了,大家都省事。”

冉老爷子颤抖着手捡起笔,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滴在协议上,晕开一个个模糊的圆点。他看着协议上“自愿转让”四个字,又看了看堂屋里破碎的香炉,想起太爷爷临终前说的话:“冉家子孙,守好这宅子,就是守好祖宗的根。”

根……他的根,今天就要被人刨了吗?

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落在纸上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雨幕中,一个身影踏着泥水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件黑色的风衣,手里撑着把黑伞,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屋里的狼藉,最后落在刘胖子身上。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刘胖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来人没理他,径直走到冉老爷子身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块手帕,轻轻按住他流血的额头。“冉伯,还记得我吗?我是叶辰。”

冉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是……小辰?”

“是我。”叶辰点了点头,“前几年我来这儿拍老宅子照片,您还给我端过茶水。”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叶辰那时还是个学生,来青石巷采风,冉老爷子见他懂老建筑,跟他聊了很久,还留他吃了顿饭。没想到,今天竟会是他出现。

“小辰……你来得正好……”冉老爷子抓住叶辰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要强抢咱家的宅子……”

叶辰站起身,目光如刀般射向刘胖子:“把地契还回来,带着你的人滚。”

“你算个什么东西?”刘胖子嗤笑一声,“知道我姐夫是谁吗?副县长!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叶辰没说话,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刘胖子刚才的话:“……明天我就叫推土机来,把这儿夷为平地!”“……不然你孙子这条命,今天就得留在这里!”

刘胖子的脸瞬间白了。

“城建局的批文我看过了,”叶辰继续说,“上面写的是‘自愿搬迁,合理补偿’,可没说让你带人打人抢地契。这录音,还有地上的血迹,足够让你姐夫把你从这儿捞出去吗?”

他又看向那个抓着林秀的大汉:“松开她。不然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非法拘禁。”

大汉看了看刘胖子,又看了看叶辰手里的录音笔,犹豫着松开了手。林秀立刻跑到冉武身边,扶起他,哭得泣不成声。

刘胖子握着地契的手开始发抖,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竟然留了一手。他看着叶辰冷冽的眼神,心里发虚,却还想嘴硬:“你……你别多管闲事!”

“这闲事,我管定了。”叶辰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地契,还还是不还?”

周围的大汉被叶辰的气势震慑住了,没人敢动。刘胖子看着地上的冉老爷子,看着浑身是血的冉武,再看看叶辰手里的录音笔,终于咬了咬牙,把红木匣子扔给了叶辰。

“我们走!”他狠狠瞪了叶辰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离开了。

雨渐渐小了。叶辰把地契放回匣子里,递给冉老爷子。“冉伯,地契还在。”

冉老爷子接过匣子,紧紧抱在怀里,老泪纵横:“谢谢你……谢谢你啊小辰……”

“您别客气。”叶辰扶起他,“我先送您和冉武去医院,剩下的事,咱们慢慢说。”

林秀感激地看着叶辰:“叶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

“别说了,先去医院。”叶辰打断她,小心翼翼地把冉老爷子扶起来,又对冉武说,“能走吗?我背你。”

冉武忍着疼,摇了摇头:“我能走,谢谢叶先生。”

叶辰找了块布,简单帮冉武包扎了一下胳膊,又捡起林秀掉在地上的眼镜,擦干净递还给她。“走吧,我车就在巷口。”

走出老宅时,冉老爷子回头望了一眼,堂屋里的八仙桌还倒在地上,香炉的碎片散落在泥水里,像一地的星光。他叹了口气,却感觉心里那块被堵住的地方,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

叶辰的车在雨里平稳地行驶着,车里很安静,只有冉武压抑的咳嗽声。林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上闭目养神的老爷子,眼里满是后怕。

“叶先生,”她轻声说,“您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我来看看老宅子。”叶辰说,“前几天路过青石巷,看见刘胖子带人在冉家附近转悠,觉得不对劲,就多留了个心眼。今天刚好过来,没想到……”

他没说下去,但林秀懂他的意思。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冉家今天怕是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到了医院,处理好伤口,冉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精神好了些。他拉着叶辰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小辰,你是冉家的恩人啊……这宅子,总算是保住了……”

“冉伯,这宅子是您和冉家子孙守下来的。”叶辰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谁报的警?”

“是我。”叶辰站起身,“我这里有录音,还有人证物证,举报刘建军(刘胖子的大名)非法侵入民宅,故意伤害,抢夺财物。”

冉武和林秀也连忙点头:“我们可以作证!”

警察做了笔录,拿走了录音笔,说会立刻调查。看着警察离开的背影,冉老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了进来,落在病房的地板上,暖洋洋的。冉老爷子看着那缕阳光,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小辰,你知道吗?这宅子的房梁上,藏着我太爷爷亲手刻的字。”

“哦?刻了什么?”叶辰好奇地问。

“守得住根,才能开得繁花。”冉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前我总怕守不住,现在我信了,只要咱冉家人骨头硬,就没人能刨得动咱的根。”

叶辰看着老人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心里也暖暖的。他知道,冉家的劫难过去了,而这青石巷的老宅,还会像过去的七代人那样,稳稳地立在那里,守着冉家的根,等着繁花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