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官员被那群御史们弹劾,那都是贪墨渎职,居心叵测的大帽子扣下来恨不得一棒子打死。轮到谢清风这儿呢?最多就是行事激进,有违祖制,年轻气盛需多加磨砺......
听听,这叫什么?这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叫爱护性敲打!郑大人肯定在背后没少帮谢清风把关呢。
连意致继续掰着手指头给谢清风分析道,“再说了,你以为他们御史台是干嘛的?那帮言官老爷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风闻奏事!咱们圣元朝,但凡是有点实权干点实事的官员,谁没被他们弹劾过?要是真把他们的每一本弹章都当真,那咱这官儿也别做了,直接回家种地得了!”
连意致真的说句不好听的,御史台那群言官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搁那鸡蛋里挑骨头,就连他每日穿的衣服都被弹劾说太花哨,不尊敬皇权。
真是.....去他的!
他这叫为京城添一道亮色,是功德!他们懂什么?整天穿着灰扑扑的官袍,自己活得没滋味,还不许别人鲜亮点了?
连意致最后郑重地说道:“所以啊我的清风老弟,你就偷着乐吧!有人眼红说明你本事大,有人弹劾说明你位置重要,还有老前辈暗中赏识,郑大人明里护着.....你这官当得,啧啧,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连意致摇头晃脑,一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幸运的表情。
也不知道谁是没背景的农家子弟。
谢清风被他这番歪理邪说逗得前仰后合,虽然说自己早有预料会上奏失败,但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心里,经过连意致和这两位大人的安慰后,谢清风今日上奏失败的郁气都散了大半,
他扶着连意致的肩膀笑道:“听连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照你这般说,我倒是该在家里设个香案,每日三炷香感谢诸位同僚的厚爱才是。”
连意致认真思考了下,道,“那也倒不必。”
谢清风见连意致竟真的认真考虑起设香案的事,顿时忍俊不禁,“连兄,我同你说笑呢!你这般认真,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连意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好你个谢清风!拿我寻开心是吧?”
谢清风笑着躲开,拱手讨饶:“不敢不敢,只是见连兄如此郑重其事觉得有趣罢了,不过经连兄这番开解,我心里确实舒畅许多。方才二位大人说得是,今日虽未成事,但来日方长。”
他再完善完善,肯定会有机会重开明算科的,今日之后他发现干成事,还是得筹谋,光有萧云舒的支持,还是不顶用。
这边谢清风与连意致说笑着往宫外走去,另一侧于林独自一人立在台阶的阴影里将方才那番热闹尽收眼底,他官袍下摆的褶皱似乎都透着一股僵硬的冷意。
同样是年纪轻轻便得擢升,同样是首次在朝会上提出国策,凭什么待遇天差地别?
他提出的那条关于整顿边镇军屯的策论,被那些老臣们批得一无是处也就罢了,言辞间竟还说他欺师灭祖,对他进行人格上的污蔑。就连圣上也不帮他,呵,难道坐在龙椅上的圣上不也算是一种欺师灭祖吗?
他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罢了?他是纯臣,他也在为圣元朝做贡献,他也为圣元朝拔掉了邵鸿裕这个蛀虫。
他有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他升官也是必然的,邵鸿裕那些证据都是他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凭什么说他来路不正?
谢清风凭什么?不过是个运气好的田舍郎罢了,他有什么根基?他凭什么能得人赏识,得人维护?他提出的什么明算科,听着就离经叛道,不也同样被焦尚书等人驳回了?凭什么他谢清风就能得到那几位素以苛刻着称的老臣另眼相看,甚至亲自过来温言宽慰?连那个素来眼高于顶的连意致都跟他勾肩搭背,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
而他于林付出了那么多也舍弃了那么多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却还要被这些人指着鼻子辱骂,无人问津!
于林看着谢清风那张犹带笑意的侧脸,又瞥见他身旁谈笑风生的连意致,一股混合着不甘与屈辱的酸意猛地窜上心头,几乎要烧灼他的理智。
凭什么?
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站在原地死死看着谢清风。
许久,似乎是察觉到周围路过他的大臣好奇的目光,于林脸色僵了僵,他故作整理了一下官袍,努力挺直背脊朝前走去。
人缘好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只靠自己也不走到这个位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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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风与连意致在宫门口分别后便径直赶回国子监,春日的阳光透过国子监的朱红大门洒在水泥铺就的甬道上,两侧的古柏枝叶繁茂,却没让他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
他脑海里还在复盘朝会的细节,琢磨着如何优化革创班的选拔章程,才能既符合朝臣们稳妥的要求。
值房的木门就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国子监赵司业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上全是急出来的汗珠。
“祭酒大人!不好了!打.....打起来了!”司业也顾不得行礼,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谢清风心头一跳,面上却还维持着镇定:“慢慢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是三皇子殿下和虞小将军!在共情堂那边动起手了!”赵司业迅速说道。
这两个祖宗他们都惹不起,劝不动更不敢碰,万一磕着碰着哪位,他们都吃罪不起。
只能让谢清风去收拾他们。
现在国子监的荫监生们经过军训之后,虽然对他们和博士们是尊重了不少,但三皇子和虞曜打架,他们还是没能力去解决。
“因为哪个本子打起来了?”谢清风都不用问是因为什么打起来了,而是直接问是因为哪个本子打起来了,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语气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