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呀!!!”
矮个汉子惊得直接把刀一扔,手脚并用地往后猛退,哑巴也吓得面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土坑。
李正峰眯起眼睛仔细看去——这分明是个埋尸的深坑。
沈仪凑上前瞥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怀里的神龛尖声叫道:
“天呐!这、这难道是埋尸场?乱葬岗?你们这是在盗墓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少在这胡说八道!”
李正峰冷冰冰地打断他,
“明显是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害了人,把尸体全都埋在了这儿。继续挖!不许停!”
矮个汉子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摇头。
李正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过吗?我认识个老乞丐,原本人称九指神丐,后来被人剁掉一根手指,就成了岛市老八。”
“就差那么一根手指头,一个成了丐帮帮主,一个只能去卖馍夹屎。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矮汉虽然听不懂这个典故,但他完全明白违抗命令的下场。
只得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挖掘。
路口被挖出了一个大坑,泥土下赫然暴露出一堆堆血肉和内脏……甚至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之前的篝火一直在上面燃烧。
竟然把这些尸块都给焖熟了。
矮汉趴在地上疯狂呕吐,眼泪直流,他心里明白,这辈子再也碰不得任何荤腥和下水了。
——从今往后,恐怕只能改吃素了。
李正峰捂住鼻子,本想用砍头刀翻看一下。却发现刀身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迹竟然在疯狂扭动……
这简直是在拼命警告他别碰。
他换了根树枝去拨弄,坑里只有血肉和脏器,完全看不到骨头。
他再看向之前扫到路边的那些骨骸,随手捡起一根粗腿骨,挥刀劈开——
骨壁内侧沾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骨髓。
原本以为这些是凌虎毛盗墓挖来的陈年枯骨,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矮汉和沈仪已经吓破了胆,带着哭腔哀求:“大师咱们快走吧!别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没错没错!太邪门了!报官!赶紧去报官吧!”
李正峰没再为难他们,他自己也不想多待了——这个路口对他同样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
他用泥土和落叶草草掩盖了现场,以免引来野兽。
四人再次上路。
沈仪突然瘫坐在驴车上,抱着腿放声大哭:
“呜呜……我不干这行商了!我要回家读书!考取功名!”
“我其实很会读书的……就是家里太穷了。”
矮汉罕见地没有嘲笑他,只是失魂落魄地拽着驴车,任由驴子拖着自己往前走。
驴车缓缓深入林间小道,有什么东西从身后一闪而过。
矮汉惊恐地回头张望,瞪大眼睛仔细查看——
身后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弥漫的雾气,空无一物!
他连忙自我安慰:“没事没事……是我眼花了!不,是错觉!统统是错觉!”
可他骗不了自己。刚才衣摆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东西掠过时带起了一阵阴风!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想躲到李正峰身边。
奔跑中又是一个踉跄。
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衣服。
矮汉彻底崩溃了:“大师救命!救救我!求求您了!”
李正峰沉声道:“镇定!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算了,你去旁边撒泡尿,冷静一下再回来。”
矮汉猛摇头,带着哭腔喊道:“真的有东西!它还拽我衣服!”
他还想跑,沈仪急忙大叫:“兄台别跑!走夜路千万不能跑!”
“尤其是有妖鬼的时候,更不能跑!必须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为、为啥?”
“我曾听跑江湖的大哥说过,人有阴魂,是精气神化成的。”
“平时藏在身体里,走夜路特别是走到极阴邪的地方时,阴魂会离体走在前面——替你挡煞!”
“越是精神足、气血旺盛的人,阴神就越强,越不怕走夜路。”
“咱们普通人阴神虽然不强,多少也能挡掉点邪祟。但绝对不能跑!”
“一跑,慌张会损精气,二来身体会超过阴魂的位置——那就变成你用肉身直接面对邪祟了!”
沈仪讲得一本正经,矮汉听得恍然大悟。
李正峰笑而不语。
沈仪纯粹是在胡说八道——目的就是让矮汉乖乖殿后而已。
但矮汉真的信了,果然老老实实地走在了最后头。
天色越发昏暗。
夜风陡然变得猛烈,不知是卷起了落叶还是起了新雾,大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们明明在往南走,可这风竟然是从南边吹来的!
寒冬深夜里,怎么会有南风?
四人顿时心头一紧。沈仪惊慌地大叫:
“兄台们当心!是妖风!快抓紧驴车跟着走!千万别乱跑,小心风里的湿骨妖把魂勾了去!”
李正峰沉声问:“妖风里还有湿骨妖?”
沈仪缩在车后回头喊:“那可不!妖风邪门得很,不会凭空来的,肯定是有妖鬼在背后作祟!”
矮汉霄战吓得声音直发颤:
“咱、咱能不说这些吓人的不?”
“咱人多阳气旺,我这兄弟还是童男子呢!再说还有大师在,肯定撞不上邪祟!”
不知不觉间,他和沈仪的胆量竟调了个儿。
“不对!风里有动静!”
沈仪忽然又大叫。
霄战侧耳细听:“不就是风声呜噜呜噜……这、这是哭声?!”
风声呜咽,却零散而尖锐,像极了死了儿子的寡妇压着嗓子哭丧——瘆人得要命。
几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风雨扑面,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李正峰手搭凉棚四下望去,隐约见到雾气中有诡异的影子在摇晃。
沈仪慌张地说:“后、后头……谁在笑?”
李正峰凝神细听,身后的风中果然飘来隐约的声响:
“咯咯、咯咯……”
竟是婴儿般的笑声!
他猛地发现——霄战不见了!
“最后的人呢?”
李正峰立即问道。
沈仪回头一看,也慌了:“人呢?刚才还在后头跟着!”
“停车!找人!”
李正峰喝道。
沈仪手忙脚乱地勒紧缰绳,哭丧着脸:“兄台,不是我心狠……妖风里不能停啊!”
“唉,算了……人命关天!唉,早知道打死也不赶这夜路了!”
就在这时,车后的粗麻布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根本不像是风吹的,倒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中钻出来!
沈仪放声尖叫,李正峰愕然:“你家的干菜成精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粗麻布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高人请留手!都是自己人!是我,霄战!”
一张写满惶恐的脸从麻布下探了出来——正是之前不见踪影的霄战。
他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个……刚才实在是冷得受不了,我就蜷在布底下取取暖。”
李正峰冷哼一声,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取暖,分明是吓得魂不附体,躲起来不敢露面。
沈仪见状,气得直跺脚:“我说这老驴怎么越走越费劲!还以为是风大阻力强,搞了半天是你藏在后面增加分量!还不快给我下来!”
霄战一边赔笑一边往后缩:“实在、实在对不住……可我全身都快冻僵了,真不想下去。”
沈仪急得额头冒汗:“你连命都不要了吗?我们现在被邪风盯上了,全靠这头老驴带我们找生路!”
“它认得道!我们绝不能成为它的负担,不然大家都得没命!”
李正峰追问:“这头驴真的能带路?”
沈仪用力点头,语气肯定:“老马能认途,老驴更通灵!这些上了年纪的牲口,天生就能感应吉凶!”
李正峰表示认同,转头对霄战命令道:“立刻下来。”
霄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害怕!但我真的快冻死了!手脚早就没知觉了!”
“下来!”李正峰手中的刀锋闪出寒光。
霄战被逼得走投无路,指着沈仪嚷道:“那他刚才不也一直坐在车上吗!”
沈仪二话不说,立刻跳下车:“好,我也下来一起走!”
霄战彻底没招,只好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爬下了车。
沈仪再次提醒众人:“大家抓紧车身!这妖风里不知藏着什么邪祟,一不小心被卷走就完了!”
他话音未落,风势骤然加剧,呼啸着仿佛要撕裂一切。
霄战失声惊叫:“这风太诡异了!”
沈仪慌忙从车上抽出一卷麻绳喊道:“快!用绳子系在腰上!多一重保障!”
他先将自己牢牢绑住,又为哑巴王二博捆好,绕到车尾替霄战系紧,最后将绳子的另一端递给李正峰。
李正峰接过绳索:“我自己来。你去照看驴子,它好像受惊了。”
驴车摇晃得厉害,老驴明显加快了步伐,蹄声急促。
沈仪递过绳子叮嘱:“好!您务必系牢固,我去稳住它——车上重量减轻,老驴恐怕会跑得更急。”
他上前搂住驴颈,轻声安抚,引导着它继续在迷雾中前行。
被这诡异的妖风裹挟,众人早已迷失了方向,不辨东西。
李正峰沉默地走在队伍前列,忽然耳尖地捕捉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念叨声。
那声音低沉而模糊,几乎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他悄然捏了个诀,转身望去,只见霄战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嘴里乱七八糟地求遍了他知道的所有神佛。
老驴在迷雾中艰难行进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浮现出一座土丘的轮廓。
绕着土丘走了半圈,丘底赫然出现一道简陋的门板——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挖出来的土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