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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cbd 最后一盏灯是安妍的办公室。

恒温22c,她却把空调调到30c,依旧觉得骨头缝里渗冷风。

瞿渊推门进来时,她把胃药当薄荷糖往嘴里倒,震得玻璃杯都在响。

“妍姐,医院床位留好了。”

她没抬眼,不知怎地,还在回味着电梯里那个似有若无的吻。

“出去。”

“出去之前,能不能先让我量个体温?”

安妍回他一个“你敢靠近我试试”的眼神。

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男人西装外套的扣子硌在她膝弯。

像强行插入日程表的一个异常进程。

“瞿渊!”

“在。”

“放我下去,我让你失业。”

“按公司章程,N+6按月薪60万算,外加半个点的期权。”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刷卡。”

安妍整个身子都在抖,现在就辞退掉瞿渊,对她而言,绝对得不偿失。

除非他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过失。

比如泄密之类的。

不然安妍宁可给他磕一个求他留下,也不会这么草率地炒他鱿鱼。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个月,她看到这个男人,就是理性不起来。

她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关注他每天吃过的东西。

甚至开始关注他和那个美女前台多说了几句话,然后心里一整天都酸酸的。

他抱她进电梯,刷卡,地下二层。

“你疯了?”

安妍缩在迈巴赫后排,安全带被他扣得死紧,带子像封条勒过锁骨。

车窗开了一条缝,冬夜的风灌进来,她打了个颤,突然侧身去拉车门锁。

“咔哒”一声,中控锁反锁。

瞿渊没回头,还在尝试发动汽车,只是把反光镜往后掰了掰。

“安总,再动我就把你绑成瑞士卷。”

“唔…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安妍就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染上一丝红霞。

“对安妍这种女人…就得强硬一点。”

这是前不久,瞿总裁刚刚参加完某人的婚礼后,对方分享的秘笈。

虽然已经不在队伍基层守边疆了。

但他显然没有当年那么爱开玩笑,说这句话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落寞。

汽车发动三分钟不到,她额头开始冒虚汗,唇色褪成冷淡的哑光。

瞿渊用余光瞥见,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胎压过减速带,猛地停下。

她整个人往前冲,安全带猛地收紧。

“瞿渊…我疼。”

人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是顾不得脸面的,只能把真实表达出来。

他左手离开档把,掌心覆在她汗湿的额头上,温度高得像火炉。

“再忍10分钟。”

瞿渊把暖风开到最大。

车窗升起,只剩她带着颤音的呼吸,和男人指节泛白的沉默。

急诊走廊白得晃眼。

安妍坐在输液椅里,手背被扎出乌青,依旧抱着电脑写项目文件。

好不容易放出来,怎么能就这么甘于平淡,当然要再选个新的项目。

她看新能源领域就不错。

大西北的生态新能源产业,汽车领域的电池回收,都是未开发的蓝海。

“你看这个人就不错。”

“江大毕业,m国硕士,一年下来才三十八万还被辞?我安某人尊重技术。”

“我给他三百八…嘶…”

手背的针口抽痛,她倒吸一口冷气,瞿渊恰好端着热可可踱步回来。

“又在看hR。”

“医生说了,你病得不轻,没收。”

“诶!”

安妍急得像要跳起来,但不知怎么,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窃喜。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夜间的值班医生进来,瞿渊把热可可放在桌上,又出去给她买饭。

医生有些惊讶,半蹲在床边。

“这位患者…安妍…好眼熟。”

“没错,是我。”

安妍推了推眼镜,堂堂鑫妍集团董事长,金融界女皇,专访做过几十次。

放轻松,深呼吸。

眼熟是正常的。

“哦…您就是那个鑫妍生物的美女老板啊,我想起来了,维博上有爆料!”

“和那个…杨什么辰的帅哥来着…”

女医生陶醉了半晌,哪个少女不怀春,谁没做过玫瑰色的幻想梦境?

不过…

这么八卦病人显然不好。

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咳了咳,收住脸上神情:“安总您需要多久回公司。”

“如果要尽可能快的话,我这边今晚,或者明天就给您会诊,然后安排手术。”

私立医院收费当然不菲。

但好处就是,只要你肯花钱,这些港宏市来的医生确实会把你当上帝。

“明天吧。”

安妍沉默片刻,抬起头。

“您是全科医生吧?”

“是不是能做心理医生?”

医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是这样…基础的心理疏导,的确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您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这边建议您还是找专业人士问一下 。”

“不如您先说说问题。”

“呃…”

安妍抿了抿唇。

“我最近特别关注我的前助理,执行总裁,我最重要的下属之一。”

“甚至会不自觉地关注他的饮食习惯,交流对象,包括日常生活。”

“这算更年期心理问题吗?”

“更年期?”

“那怕是提前得有亿点早。”

医生噗嗤一笑,忽然想到了某种更八卦的可能:“这位先生平时对您怎样?”

“工作能力极强。”

“管理和协调能力不亚于我,资源整合和社交方面强过大多数管理层。”

“对我…很好,我的饮食起居,交通出行,日程编排,大多是他负责。”

“咕嘟。”

医生咽了口口水。

“我大概明白情况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他要走,你的反应是什么?”

安妍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天瞿渊申请调回去的时候。

对心理医生,当然要毫无保留,不然怎么知道病灶所在?

“我…很失落。”

“会下意识去挽留,就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样,但我不该这样。”

“我看啊…”

医生俯下身。

“安总您是…喜欢上他了。”

“啪嗒”一声,瞿渊手里的奶茶掉在地上,呆在门口,和安妍四目相对。

医生识趣地溜了出去。

两人静默良久,互相无言,只有安妍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你听到多少?”

“全听到了。”

“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

三个字,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蒙特卡洛模拟,二级市场,管理学,合同,供应商,新项目,hR…

如同一根根弯曲的丝线,被炸得缠在一起,脑海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我爱你…

“好俗套的表白…”

安妍撇撇嘴。

脑海里一幕幕闪回。

初遇,江南市,江大,明珠传媒,zero集团,鑫妍集团,鑫妍生物…

专职司机,办公室的冰美式,私人飞机上的毯子,泡面里的火腿肠…

20岁起,连自己生理期,和应酬活动的冲突,他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瞿渊跟了她十年。

好像最认真的情感表达,就是这三个字。

“妍姐…”

瞿渊在她身边坐下,安妍身子一颤,居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两人十指相扣。

她的手心力道比往常还要大,紧张,无奈,甚至带着半分催促的意思。

安妍的唇冰凉,却仍烫得他呼吸一滞。

那道独属于她的,隔阂了他们十年的壁垒,此刻正在一点点开裂。

背后是酝酿了三千个日夜的情感。

瞿渊微微躬身,让她把一半重量压过来。

夜风卷着碎雪,她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像踩在他心尖—

每一步,都是心头裂缝在悄悄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