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新茹回到自己的营帐,帐外的风卷着沙砾打在帆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在催促她尽快理出个头绪。她将案几上的舆图推到一边,换上太齐都城的布防简图,指尖在代表大牢的那个小黑点上反复摩挲。
救出连水畔,难就难在“悄无声息”。太齐都城防卫森严,大牢更是设在城内核心区域,四周不仅有卫兵巡逻,狱内的狱官、狱卒层层相扣,稍有异动便会触发警报。她布在太齐的百余名特工,各司其职,有的潜伏在市集,有的混进水师,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能轻易调动。
“百余人……”她低声自语,指尖敲着案几。这些人是她多年经营的暗线,每一个都关乎着更长远的布局,不能为了一次营救就折损。那么,该借谁的力?
思绪流转间,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周明远。
那是个在太齐都城做海货生意的商贾,家底不算顶尖,却在官商两道都有些薄面。三个月前,他因一桩货物走私案被太齐水师刁难,是她的人暗中出手,替他解了围,顺势将其策反。周明远虽是商贾,却极懂钻营,对太齐官场的弯弯绕绕了如指掌,尤其是那些狱官狱卒的脾性,怕是比官府的簿册还清楚。
想到这里,宛新茹的思路豁然开朗。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周明远”三个字,随即围绕这个名字开始推演。
第一步,买通关节。狱官贪财,狱卒惜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让周明远出面最合适不过。他可以借着“探望旧友”的由头,先给狱卒塞些银子,探探口风,摸清连水畔被关押的具体牢房,以及狱官的喜好。若是狱官油盐不进,便让周明远散布些他贪赃枉法的流言,半利诱半胁迫,总能找到突破口。
第二步,调虎离山。单靠买通还不够,必须制造混乱。她可以让潜伏在水师的特工,在营救当晚故意泄露假消息——比如“天龙细作欲焚烧粮草库”,引走大牢周边的巡逻卫兵。再让市集的特工配合,在大牢附近的街巷制造几起小规模的斗殴,吸引狱卒的注意力,给潜入的人创造机会。
第三步,越狱时机。选在月圆之夜?不行,月光太亮,容易暴露。那就选在阴天的子时,狱中换岗的间隙。让周明远提前买通当晚的值勤狱卒,在换岗时故意拖延片刻,趁着狱内守卫交接的空档,由两名身手最好的特工伪装成送水的杂役,进入牢房。
第四步,出海接应。救出连水畔后,不能走城门——夜间盘查最严。周明远在城郊有一处私用码头,平日里用来装卸些贵重货物,隐蔽性极好。让他提前备好一艘快船,越狱成功后,由特工护送连水畔直奔码头,趁着夜色出海,与早已在预定海域等候的天龙船只汇合。
接下来的三天,宛新茹几乎没合眼。她把每个环节拆解开,反复琢磨其中的漏洞:若是周明远临时反水怎么办?那就让潜伏在他身边的特工随时准备灭口;若是狱卒收了钱却不办事怎么办?那就得备下第二套方案,用迷药先放倒守卫;若是出海时遇到太齐的巡海船怎么办?快船要配备弩箭,必要时只能硬闯……
她甚至算好了从大牢到码头的距离,精确到一盏茶的功夫,确保每个环节的时间都严丝合缝。案几上的纸被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最后叠成一沓厚厚的卷宗,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连哪个狱卒好喝哪一家的烧酒,哪个狱官的小妾喜欢珍珠,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第三天夜里,宛新茹终于放下笔。帐内的烛火已燃尽了三根,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那份方案,逐字逐句再看一遍,直到确认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就这么办。”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帐内低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随即唤来亲卫,“去,传信给太齐都城的周明远,让他按第一套指令行事,准备好银子和船只,三日后子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