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水畔蜷缩在牢房的稻草堆上,霉味混着潮湿的空气钻入鼻腔,早已成了他这几年的日常。他望着铁栏外灰蒙蒙的天,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只有偶尔闪过的精光,才泄露出那副痴傻模样下藏着的清醒。
太齐王爷留着他的命,不过是惦记他脑子里那幅三十六岛防御图罢了。这点,连水畔比谁都清楚。可那位索丞相,却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好几次暗害都被他凭着几分机警和王爷的暗中防备躲了过去。没办法,他只能装疯卖傻,像块没了魂的木头,任人摆布,只求能多活一日。
这牢房建在半山腰,地势险要,四周岗哨密密麻麻,飞鸟都难进出。囚犯们每天的活动范围,也就不到一个球场大小,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连抬抬眼皮都像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活。这些年,他见过好几拨想越狱的,有的刚摸到墙角就被一箭穿心,有的藏在粪车里被搜出来乱棍打死,无一生还。连水畔早就断了那念头,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要烂在这方寸之地了。
这天,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狱卒领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进来,粗声粗气地喊:“连水畔,有人来看你。”
连水畔没动,依旧耷拉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说什么胡话。他那张死灰般的脸上,写满了对周遭一切的漠不关心——谁会来看一个疯疯癫癫的死囚?
“表弟,我是你表哥啊。”来人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连水畔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了对方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嘴角挂着一丝傻笑。
狱卒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周大人花了钱,就给你们五分钟。”说着,还瞥了眼那中年男人递过来的银票,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退到了牢门外。
这位被称为“周大人”的男人,正是周明远。他屏退狱卒后,眼神迅速变得锐利,凑近连水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快换装,随我出去!”
连水畔浑身一震,那痴傻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他刚想开口,周明远却不容他多说,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早已备好的囚服,利落地换上。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盒胭脂水粉,动作极快地在连水畔脸上涂抹起来,改变着他的轮廓。
“记住,你现在是赵虎,我的一个随从。”周明远一边忙活,一边低声嘱咐。
不过三分钟,一切就绪。连水畔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面孔,再看看穿着囚服、神态模仿着自己痴傻模样的周明远,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演练了无数遍。
周明远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复了之前的体面模样,对着牢门外喊了一声:“时间到了。”
狱卒进来,见“连水畔”依旧傻坐在那里,而周明远则带着一个面生的随从,也没多想,挥挥手放行。
走出牢房,穿过层层关卡,连水畔始终低着头,心脏狂跳不止。直到走出那座阴森的山牢,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他才敢长呼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几年积攒的浊气全部吐出。
不远处的水边,一条小船正静静地泊着。周明远推了他一把:“快上船!”
连水畔跳上小船,船尾的船夫立刻解缆划桨。小船刚驶出不远,船夫转过身,对着连水畔一拜,激动地低声道:“主人,快随我走!”
看清来人的脸,连水畔又是一惊——这人竟是周水子!当年他麾下的副将,如今已是宛新茹手下十大金刚之一的“混水蛟”。
周水子力气极大,船桨翻飞,小船像离弦的箭一样划破水面,很快便驶入一片茫茫雾海,将那座囚牢远远甩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小船停靠在一艘巨大的战舰旁。连水畔被引上战舰,穿过层层守卫,来到船舱。舱门打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正站在那里,正是宛新茹。
“连将军,久违了。”宛新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敬佩。
连水畔拱手行礼,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化作一句:“多谢宛姑娘相救。”
战舰一路疾驰,几天后停靠在一处隐秘的码头。连水畔跟着宛新茹下了船,来到一座幽静的庄院。刚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竟是赫赫有名的大付皇朝时期的战王。
“战王!”连水畔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战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庄院里快步走出几个人影。当看清那几人的面容时,他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是他的爹娘,还有他的妹妹!
“爹!娘!小妹!”连水畔颤抖着喊出声,脚步踉跄地冲了过去。
原来,早在计划营救他之前,宛新茹就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将他的家人接到了这里。
“儿呀——”老娘扑上来,紧紧抱住他,一声呼唤饱含了无尽的思念与担忧,泪水决堤而下。
连水畔紧紧回抱住母亲,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和真实,多年的隐忍、痛苦、绝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团聚的喜悦。雾海的尽头,终是他期盼已久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