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年8月3日,圣骏堡,9:00
第二集团军与第七集团军的统帅骑着酷似高头大马的生物、耀武扬威地踏在圣骏堡的大道上。
在维多利亚,手握重兵、堪比独立国王的公爵们彼此维持着一种默契——他们不会擅自进入首都伦蒂尼姆,也不会表露出对于皇位明显的觊觎。
在卡西米尔,听命于监正会的各大征战骑士团也不会轻易进入大骑士领,市民们、企业家们、感染者们、竞技骑士们都畏惧这些冷冰冰的家伙;征战骑士们应当谨言慎行,因为他们的行为与言论很可能影响卡西米尔的股市。
在炎国,武将们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文官们会搜罗他们任何一点逾矩的迹象,一旦有不臣之举的苗头、弹劾的奏章就会纷至沓来;武夫谋乱的血腥年代,对于任何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官而言、都宛如梦魇,繁复的制衡体制、只为杜绝过往的悲剧再次发生,
各个文明在漫长的摸索之中,逐渐从野蛮走向了文明,从前他们渴望强大的武力、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奔走了太久,血腥的纷争也让各个文明失去了太多东西。
以至于如今的现代国家都有了一个共识——必须牢牢限制掌握武力的军事集团,必须给军人们划定严格的界限,否则现代文明的一切、都会重新忍受野蛮带来的摧残……
“圣骏堡啊,感觉她就像是一位可望而不可即的贵妇人,人人都追求她,可是只有皇帝占有了她。”梳着八字胡的军官向边上的同僚搭讪道。
“可不是嘛,无论多少次来,这里的繁荣与富饶都让我惊叹啊。我们打仗、我们流血,我们却享不到这种福。”
“这些市民还活在温柔乡里,要我说,他们才是乌萨斯的叛徒。”
“对于叛徒,实施任何惩戒,都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战场吃过的苦!”
柯西金子爵站在道路中间进行迎接,关键时刻的站队让这位文官被迅速拔擢,曾经只是费奥多尔私人顾问中的一个边缘人物,如今已经成为尼古拉宫廷的权力核心了。
不过柯西金并没有立即送上温暖的祝福,他紧皱着眉头:
“将军们,尼古拉陛下欢迎你们的到来,圣骏堡也感激你们的支持;但是……”
“‘但是’什么?小白脸,你要记住,是你们求着我们来的,别挑三拣四的。”集团军统帅立刻毫不客气地说道。
柯西金继续说:
“你们的到来过于迟缓,前线距离圣骏堡并不遥远。阿列克谢叛党已经征召了足够的力量,重新玷污了神圣的加冕地,甚至开始悬赏……”
“好了好了!和卡西米尔人纠缠不需要花时间吗?”
“那你们如今更应尊重兵贵神速的原则,迅速奔赴前线,铲除叛党!”
另一位统帅也进行了挑刺:
“第四集团军也没进京,你们怎么不对他们挑三拣四的?你就这么过分苛责真正的忠臣吗?”
“……第四集团军应对的叛乱同样重要,不能放任萨米人的歪风邪气席卷整个乌萨斯,加入乌萨斯大家庭的民族实在太多、我们不能允许每个民族都接触到如此忤逆的言论。”
“那第三集团军呢?他们甚至没有向尼古拉陛下效忠。”
柯西金赶紧说:
“够了,我们应该停止无休止的争论,共同应对眼前的敌人。只要铲除阿列克谢的势力,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我们也能顺利改正费奥多尔陛下犯下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人刚和卡西米尔血战了大半年、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被调回京城,现在又要继续和叛变的中央集团军进行全面战争?”
“这就是我们召你们前来的目的,难道我们事先没有约定好吗?难道你们想拒绝履行约定吗?”
“不不不,我们会和叛军作战,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你们总得允许将士们放松放松吧?”
柯西金还想继续劝说:
“你们……”
但是将军们丝毫不给他机会:
“传令!让将士们就地解散!去取得你们应得的财富!应得的利益吧!这一次,战利品不用上交!”
黑压压的士兵如同蝗虫般四散而开,吞噬着途经的民居……
1095年8月3日,圣骏堡,艾尔米塔什宫,17:00
小冈察洛夫公爵一瘸一拐地站在了艾尔米塔什宫门口,他破口大骂,但已经无济于事。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狗!连他妈艾尔米塔什宫都不放过!那边的,给我把柜子放下来!报上番号!”
士兵假装没听到,他们仗着小公爵少了一条腿、飞快地搬着柜子逃离了。
不过还是有人被他逮住了:
“你是哪个部队……不对!老子他妈见过你!下贱的东西,赶紧给老子跪下!”
被认出来之后,那名士兵也没法理直气壮了:
“求公爵大人开恩……我们拦不住这些边军,长官又和我们商量了一下、索性加入他们,这样不得罪人、还有财物拿……”
啪的一声,小公爵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
“‘不得罪人’?你这狗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话?你现在已经得罪我了!那边那群人,也给我站住!”
没想到那几个扛着烛台的士兵回应道:
“大人,我们不是你的兵,别管我们了……”
暴怒的小公爵掏出了佩枪:
“老子现在是皇帝册封的圣骏堡总督,圣骏堡里发生的事情,老子都能管!信不信老子现在毙了你们!”
“谁敢杀我的人?”一名军官走了出来。
“团长,这个老瘸子非要管我们。”士兵们仿佛找到了靠山。
“公爵阁下,这是尼古拉陛下与集团军统帅特许我们的特权,如果您有意见,可以和我的上级沟通……”
“闭嘴!谁允许你们进入艾尔米塔什宫的!谁让你们动皇宫的东西了!你们的行为和谋反已经没有区别了!”
团长挠了挠头:
“呃,我说实话,你们不也是谋反吗?”
“闭嘴!闭嘴!闭嘴!给我他妈的闭嘴!”
“你再怎么叫也没用,费奥多尔在哪里?”
小冈察洛夫气急败坏:
“先皇在哪,你不配知道!你们敢抢皇宫,就准备好掉脑袋吧!”
“要我说,最早攻打皇宫的那个人最应该掉脑袋。”
“来人!来人!来点还在干活的人!给我把这个谋反的家伙拿下!”
这名团长嚣张地往前踏了一步,把脸凑到了小冈察洛夫面前: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我毙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和我的上级解释。”
“老子不仅能毙了你,还能连着你的上级一块毙了!”
团长扯下了右手的白手套,把它扔到了对方脸上:
“挑个地方吧。剑还是枪?”
“你这种身份的人,不配合和我决斗。”
“那我还和你这种懦夫说什么呢?弟兄们,别搭理这个老残废,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没人会怪罪你们的!”
一伙士兵集结在了阴沉着脸的小公爵身后,他照常发令:
“拿下这个家伙,要是敢反抗,就立即打死他!”
小公爵的士兵立刻上前,准备将这名嚣张的军官押下去。
皇宫周围嘈杂不堪,但是一声不寻常的枪响依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醉醺醺的士兵还握着手中的枪:
“敢动我们的长官,现在我就打死你!”
小冈察洛夫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胸口,触摸到了滚热的血。
“你干什么!”连那名团长也十分震惊。
他后知后觉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似乎有无数双军靴踏过、箭矢与子弹不断地来来往往,但他知道,这一切已经和他无关了……
1095年8月4日,圣骏堡北部,0:10
“陛下,我们提前进军吧。”霜火向皇帝阿列克谢提议。
这几天,年轻的皇帝也倍感压力巨大,白皙的面容上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
“先生,可是你们整合运动的领袖还没有与我们会师,中央集团军的更多部队还散布在总督区各地。”
“我知道,所以我们应该集结一切现有兵力,主动进攻圣骏堡的主城。机不可失,如果我们准备完全了、想必叛军也从混乱中恢复了。”
“兵力对比很不乐观,两个边疆集团军的主力都在蓄势待发。”
“战争不只是数字上的对比,如果能拿下圣骏堡的主城区,我们的正统就更加名副其实了。请相信我。”
“嗯,我相信您。”
这个夜晚,对于所有圣骏堡的市民而言,都是不眠之夜。
远处冲天的光柱和震惊百里的炮声,反倒没那么可怕。
眼前士兵明晃晃的军刀和令人不安的军号声,才最直接地威胁着市民们……
尽管如此,城防炮依然在正常运行,它们的灵活性稍逊于舰炮,但是在火力上、再先进的高速战舰也要畏惧它们三分。
现代战争的场面,或许可以用苍白来形容。
渺小的人类在极致的火力面前,苍白而无力。
这场战斗没有环环相扣的诡计与战术,只有当量的碰撞,所以显得苍白而空洞。
泰拉的人类达到了相当的文明程度,他们的火力能够轻易摧毁彼此。
泰拉的人类还没达到足够的文明程度,他们将最尖端的科技用于摧毁彼此。
一道光柱亮起,另一道光柱熄灭。
连浓烟也在这极致的火力中湮灭。
军舰产生的结界,在大量城防炮的“照射”中,撑不了半分钟,舰首的船员瞬间蒸发为飞灰,舰尾的船员则被烧作了焦炭。
而接连破损的城防炮,犹如一盏又一盏破灭的灯泡。
在“灯光”全部寂灭之后,战场也陷入了死寂。
耳鸣宛如魔鬼的尖啸,挥之不去;耀眼的火光已经让肉眼不堪重负,难以睁开。
良久,霜火才用沙哑的声音通知官兵们:
“登城!”
他依旧亲自带队,依旧身先士卒。
时光让这位从西北边疆走出来的少年饱经摧残,他在苦痛中不断地成长、在变故中被迫着改变。但是有些事情始终不会变。
中央集团军的士兵和伊万·伊万诺维奇并不熟识,但他们也知道他带着整合运动和第三集团军抗衡、他带着临时拼凑的队伍击退了东线的卡西米尔人,先皇嘉奖了他,如今的皇帝信任他;最重要的是,无论他带领的是谁,他似乎总会亲临一线。
“弟兄们,我们继续向前!这里已经能看到救世主大教堂的金顶了!”
劫掠中的第二、第七集团军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编制,在堕落中、他们根本无法维持原有的战斗力,霜火带着先头部队就已经势如破竹。
军舰的电台在舆论的战场也展开了攻势:
“圣骏堡的居民们,请你们不要惊慌!只要高喊皇帝阿列克谢的名字,中央集团军就会来拯救你们!”
随着部队的不断深入,市民们惨叫声变得不再尖锐、不再无序。
如同获得了启示一般,如同细流汇入江河一般,圣骏堡的大街小巷都开始颂扬同一个神圣的名字:
“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
曾经,伊戈尔·拉齐萨尔大帝之子,少年皇阿列克谢,就带领着乌萨斯人将压迫者骏鹰、一个不留地赶出了乌拉尔裂谷以西。
在那之后,阿列克谢的名字被颂扬,然后无数乌萨斯人也曾怀着美好的祝愿,将子孙的名字取为阿廖沙与阿列克谢。
“统帅!我们的右翼遭到了进攻!”
霜火没有正式的军衔与头衔,但士兵们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一个集团军的指挥官——尽管他们现有的兵力远不足一个集团军。
“不必惊慌,我们在右方提前部署过部队,可以调集……”
“统帅,我的表述有误,我们右侧的一个连向我们开火了。”
“叛变?”他心中一惊,“只有一个连吗?其他部队还在接受我的指挥吗?立刻向他们发送信息!”
很快,城内的各部队都进行了回应,突然发难的确实只有一个连。
霜火稍稍松了一口气。
由于他们已经深入城中,舰炮难以支援到,所以霜火不得不先集中优势兵力镇压这场小型的兵变。
这场变故没有阻碍皇帝阿列克谢的攻势。
中央集团军的人顺利接管了救世主大教堂,象征乌萨斯荣耀的金顶没有遭到玷污。
救世洪钟再次敲响,宣告着真正救世主的降临。
不过在中央集团军的攻势深入之前,对方似乎已经提前分离了地块,半个主城区在敌方军舰的护航下缓缓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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