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被打翻的番茄酱,糊在远山那头。
秦峰站在院子里,晚风撩拨着他的衣角,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思绪。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屏幕上闪烁着“许母”两个字。
“喂,秦峰啊……”许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秦峰的心头莫名地一紧,“我家那口老灶台,塌了,砖裂了,火苗往上窜得怪。”她没提修,只问,“你们还能听见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灶台塌了,这塌的可是他们“甲五·新生·家族版”的“低音炮”!
秦峰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立刻喊来姚小波,“快!调取许母家智能电饭煲的震动记录!”
姚小波,这个技术宅,永远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仿佛在弹奏一首激昂的进行曲。
“峰哥,你看!即便灶台停用,电饭煲还在持续输出‘丙三调’起音节奏!”
秦峰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眉头紧锁。
他忽然明白了,当年广播站的信号中继点早已不在墙上,而是在许母每日生活的节律里!
这已经不是人为操控,而是融入了生活的骨髓,成为了呼吸一般的存在。
他拿起电话,语气坚定而温暖,“听见了,火没断。”
还没等秦峰缓过神,于佳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股子商业精英的干练气息。
“秦峰,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她那双精明的眼睛闪闪发光,像发现了新大陆。
“徐新那小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资本大鳄的儿子,参加了‘青少年声景营’之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智能音箱给拆了,然后用旧收音机改装成了‘家庭声纹监听器’,整天录厨房噪音!”
于佳佳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资本家的儿子现在觉得锅盖比算法有意思,你说搞笑不搞笑?”
秦峰却没有笑,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他上传了吗?”
“没有,”于佳佳收敛了笑容,“他说‘这是我家的,不给别人听’。”
秦峰点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当人们不再为“被听见”而哼唱,传承才算真正活了。
这就像一颗种子,悄悄地在地下生根发芽,不需要阳光雨露,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注,它自有它顽强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姚小波又咋呼开了,“峰哥,甘肃静音亭出事了!”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脸色凝重,“连续七天,每天凌晨两点,喇叭自动播放一段无来源哼唱,旋律模糊,但和许母家灶台倒塌当日的电流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紧接着,陈伯的电话也打了过来,“秦先生,我没开电源,风也没刮,可那声音像从地里钻出来的,怪瘆人的。”
秦峰让姚小波逆向追踪信号源,最终锁定为民乐县老电网残余谐波——当年广播站的载波信号竟然还残存在地下电缆中,如今被静音亭拾音设备偶然共振激发!
秦峰没有干预,而是请茵茵匿名寄去一套简易声波共振装置给陈伯,附言:“试试让扫帚柄贴着铁架扫。”
三天后,陈伯的电话再次响起,“秦先生,扫着扫着,喇叭自己和上了!您听听这是啥动静?”
录音里传来扫帚沙沙的声音,与地下谐波交织在一起,竟然补全了一段失传的“乙二调·补遗”!
秦峰听着这奇妙的和声,心中感慨万千。
不是人在传火,是生活自己在续电。
这火种,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上,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顽强地燃烧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屏幕上闪烁着“许母”两个字……秦峰按下接听键,“喂?”
“我昨儿梦见我男人了……”许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一口陈年的老酒,醇厚又带着一丝苦涩。
“他站灶边,说‘火交给你了’。” 醒来后,许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哼唱了半句调子,那调子古老而陌生,却又像流淌在血液里一般熟悉。
她没录,也没传,只是像往常一样,淘米,煮饭,生活依旧,波澜不惊。
秦峰挂了电话,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雨水敲打着窗棂,像一首无言的歌谣。
他转头对姚小波说:“最后一次更新‘灶台耳朵’算法,新增‘梦境哼唱’识别模块,但仅作本地存储,永不联网。”姚小波二话不说,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代码在他指尖流淌,像跳动的音符。
秦峰心想:当一个人只为死去的人哼唱时,火才真正不怕熄灭。
它不再需要外界的关注和认可,而是成为了生命本身的一部分,静静地燃烧,生生不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咚咚咚”,三声短促而有力,像是有急事。
秦峰打开门,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写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