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上前两步,福身行礼。
“许大人。”
许或点了点头,“林大姑娘不必多礼。”
闻言,林定山随即反应过来,也拱手行礼。
“许大人。”
林家众人皆向他行礼。
“诸位请起。”许或抬手。
待林家众人起了,一旁的白术才朗声道。
“圣上口谕,有旨传林氏林定山一家接旨。”
许或接过白术呈上的圣旨。
“今日本官奉圣上旨意,特来传谕,尔等需静心跪听,不得喧哗。”
林家众人以林定山为首,纷纷跪地听旨。
圣旨展开,外面瞧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跪地,没有丝毫喧哗之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维大恒永丰二年八月七日,蝗灾肆虐,自昌州蔓延,田禾受损,黎民忧戚,深轸朕怀。
景州府灵渠县林定山之长女林岁安,未及出阁,却心怀社稷。其所献治蝗古书,经有司试行,蝗患渐平,农桑初复。尔心怀大义,解民之倒悬,缓百姓疾苦,殊为可嘉。
滋特封尔为七品孺人,赐白银五百两,金百两,缎五十匹,以章其功。其父林定山,教女有功,特封其为正八品承事郎。
望尔谨守仁心,亦盼天下女子效仿其志,心怀天下。钦此!”
待许或宣读完圣旨,林岁安还有些恍惚。
她只进献了一本书,原以为能得些金银赏赐已是天恩。没想到她不仅靠自己便挣来了诰命,还让林定山也得了封赏。
虽只是等级最低的诰命,但世间能靠着自己挣得诰命的女子又有几人?
她家只是普通百姓,以后虽有望跻身官宦之家,但林岁康终究还未长成。
她没有家世背景做依仗,又是一介女子。若皇帝只赏她些金银,也无人会为她说什么。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但皇帝依照制度给了她相对较高的赏赐,虽是她应得的,但也着实叫她意外。
“臣女林岁安领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岁安极为真诚地俯首三拜,林家众人也随之行礼。
许或点了点头,随后将圣旨递到林岁安跟前。
“林孺人,接旨吧。”
林岁安恭敬地接过圣旨,又行了一礼。
“打开看看。”许或轻声提醒。
接旨后,需要核对与宣旨官所言是否一致。
她依言打开圣旨,一字一句逐一看过。
确认无误后,又叩首谢恩。
许或抬了抬手,“诸位请起吧。”
林家众人方才起身。
前来传旨的差役捧着封赏在许或身后站成一排,林定山沉浸在自己封官的惊喜中还未回过神,便被白术拉着去核对圣上赏赐的金银绸缎。
金银一一称重,绸缎展开来确认完好无损。
林岁安将圣旨仔细收好,福了福身道:“许大人稍候。”
说罢,林岁安便捧着圣旨入了正堂。
正堂里面的香案擦拭得极为干净,上面放着一支木匣子。
林岁安将圣旨放于匣中,随后,又转身出来。
行至林定山身前,她悄声将林定山唤至一旁。
“爹,这个你拿去给许大人。”林岁安拿出自己早早备好的荷包。
“你娘也备了,用不着你的。”
林定山推拒了回去,又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
林岁安看了眼,瞧着鼓鼓囊囊,实则并不多。
“将我这个加上。”她的荷包里放着银票。
“成。”林定山也明白了林岁安的意思,便将林岁安的荷包也一起收下。
“爹,女儿还想将今日所得的金银捐献出去。”林岁安道。
“那是皇帝老爷赏给你的,你自己做主便是。只是,那么多,你不给自己留点儿?”
都折算成白银,足足有一千五百两呢,他得挣一两年才有这个数。林定山听见要尽数捐献出去,都觉得心疼。
“圣上夸女儿仁义,现在蝗灾初定,这些钱财捐出去,对咱们家都有好处。爹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林岁安回道。
既然皇帝赞她仁义,她便将仁义之名坐实。
想是林岁喜施肥施得巧,今年林家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格外好。
院中众人在核对财物,许或站在树下,看着垂英凫凫、袅娜娉婷的海棠花。
林岁安走到许或身前,福了福身。
“许大人。”
“现在圣旨已经宣完,林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许或转身,眉眼间难得带着几分笑意。
四月的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满树粉白的花,映衬着身着朱红官袍的许或,显得他格外俊美。
这许或生得真是不错。
林岁安收住心神,她虽喜爱俊美的男子,也知晓分寸。
她后退半步。
“许大人,臣女听闻辽州、昌州蝗灾虽解。但农桑方初复,想来百姓耕织仍有难处。圣上隆恩,赏赐臣女的那些金银本应妥善保管,但臣女想为辽州、昌州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今日所得金银,愿尽数献出,为两州百姓补些粮种,修缮农具。”
说罢,林岁安深深福身下去。
“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生疏。”
瞧着眼前礼仪十分规范的女子,许或脸上的笑意散去。
“嗯?”林岁安抬头,看着许或。
她有些没明白许或说了什么。
“你救了我姨母,也救过我。你我相识多年,你家与我姨母一家也往来甚密,林姑娘何必对在下处处防备疏离?”
许或问出了始终困扰在他心中的话。
“许......许大人,想必您是误会了。当初救白姨,白姨赠了我一枚玉佩,还有旁的礼,已经算是谢过。至于救您,也只是意外。且您在扶云山也救过我,还带康儿拜入程山长门下,那些恩情早就还清了。许大人何必再拿来说,您并不欠我什么。”
林岁安又退了半步,尽量叫自己神色淡然,态度愈发恭敬。
“且您是朝中重臣,擒贼护主,功绩显赫。小女子生在恒国,受恒国庇佑,对您只有恭敬,哪里有防备疏离一说。”
许或背在身后的手愈收愈紧,心间堵着一口气,十分难受。
问不得,逼不得,靠近不得。
他不过问了一句,她便离得更远。
一退再退不说,现在连‘您’都用上了。
许或暗自深吸一口气。
“你所说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圣上。若圣上准许,便将那些金银送与户部便是。”
“多谢许大人。”林岁安福身。
“白术,回去复命。”许或冷声开口,转身便要离去。
“许贤侄,不对,许大人,请稍等。”林定山匆匆过来。
“许大人,小小心意,请大家吃茶。”林定山将两个荷包塞进许或手中。
他本想推回,林家与他相熟,宣旨官这份差事本也是他自己求来的。底下的差役都是他的人,他自不会亏待。
只是瞧见其中一枚荷包做工精细,这荷包上的针法、纹路他都见过。
“如此,小侄便替底下的兄弟谢过林叔。”
许或拱了拱手。
林定山顿时笑了起来。
忙道:“许贤侄慢走,改日得空,上门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