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玉秋还是半信半疑,为了稳住陈子文,把脸盆里的水倒掉,又把暖瓶里的热水倒进去,拿出自己的手帕,沾了些热水,帮陈子文擦脸上的煤灰,“快过年了,我回来看看儿子,我一直没有再找,你只要争气,明年我就把你和小强都接到延州,以后咱家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了。快把胡子刮刮,换套衣服,一会儿带你们出去吃饭。”
两人毕竟是夫妻,陈子文可以拒绝高加林,但是对于涂玉秋突然表现出的温情却无力回避。
过了年郑立新当上了卡车司机,肖少聪的爸爸是延州运输公司的领导,他们单位有三辆卡车要对外处理,运输公司效益好,职工没人想出来单干,跑运输很累人的。高加林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和张克南一商量,两人对钱在春节前就买了下来。
三辆卡车就在神树和延州之间搞运输,供销社和市肉联厂是最重要的客户,高加林考虑到在市肉联厂没有股份,不像在县里有外快,在工作的同时不忘致富发财,郑立新是小运输队的负责人,他已经戒了酒,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张克南的表弟,一个是市肉联厂的卢洪波。
卢洪波知道自己不是干管理的那块料,主动找高加林申请停薪留职,他老婆要了厂里的一间门面房,准备做水果批发生意,高加林和他一谈卡车的事情,卢洪波满口答应。
运输队的生意很火爆,在郑立新的统一调度下,很少空返,在忙了半年以后,高加林暗中观察了几次,确定了他已经是滴酒不沾,偷偷给了他五个点的股份,好让他死心塌地工作。
郑立新的日子过得正常了,神树肉联厂经过半年多的折腾,很多情况不如人意,不如人意的并不是效益问题,向俊奇和胡平喜两人一合计,联手向背后的两位“皇太后”索要更多的股份,如果不给就撂挑子。
在利益面前亲姐妹也会反目为仇,向俊奇的股份只有百分之十,向海兰的股份有百分之四十,里面还有百分之十五是另外两个人的暗股,这些向俊奇并不知道。
他对姐姐说如果不增加股份他就不干了,天天累死人,拿不住几个钱。向海兰心慌了,要是弟弟不干找谁顶上去呢,要是让胡平喜“独霸朝纲”,不得把厂子掏空啊。
她心里没底儿必须去延州找哥哥商量一下,让哥哥捏住弟弟,这样大后方才不会乱。
向海洋是他们家的主心骨,大事都是哥哥一语定江山。他们家很穷,父亲是粮库保管员。在文革的时候,粮库里被下放了一个“老右”,老右就是右派,这人身体很虚弱,胡子一吃长,三天两头造反小将就把他拉回来批斗。
后来这个“老右”,终于撑不住了,夜里死在了粮库,那时候阶级斗争抓的很厉害,没有人敢伸头料理后事,父亲想着自己一把年纪了,家里穷的叮当响,也没有什么顾忌,不忍心看着那人曝尸荒野,拉了架子车把人拉走了。
整理出的遗物他偷偷藏了起来,把那人洗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地掩埋。
当那段乱糟糟的日子过去后,有一天县政府领了几个人找到他,打听那个老右的情况,父亲反复落实了自己不会有任何麻烦后,把遗物给了那几个人,这是那个老右的家属,儿子女儿老婆都来了。
父亲又把那些人领到了埋葬的地方,确认无误后,不久就把坟迁走了。
当时大哥向海洋在粮库接了父亲的班儿,被县里安排到了银行学校读了两年书,首都的人还给父亲寄来很多东西和钱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怪,谁也想不到父亲的一个善举让他交了华盖运,可见善良有时候也是好事。
原来那个老右是一个被迫害的高官,后来他的孩子当了大官,向家随着向海洋的提升,日子跟着水涨船高,短短几年向海洋已经提到了延州信用社的一把手。
延州的领导甚至是省里的领导现在都要给哥哥面子,父亲积了德,儿女跟着享福。
来到信用社后面,她先看见涂玉秋,涂玉秋正在熟练的扒拉着算盘珠子。哥哥在她旁边站着,对涂玉秋说着什么?
“毛纺厂的贷款利息已经三十万了,他们这几个月是一毛钱也没还,这样下去,我们连本带利可能都成了坏账。”向海洋很有官威,他正在和涂玉秋对账。
“不行,我明天去毛纺厂一趟,找找他们的财务,看看他们的库存和预收款?”
向海洋说道:“行,那辛苦你一趟了,以后凡是一个月付不了利息的厂子,哪个都不能给他们贷款。”
他继续说道:“大家都停下手头的活儿,我说两句,现在很多厂子效益不好,我们的日子也很难过,连利息都付不了的,我们一毛钱也不能贷给他们。”
向海洋看到了妹妹,“你怎么来了?”
“在下面待着没意思,来散散心。”
向海兰和涂玉秋打了个招呼,跟向海洋来到办公室。“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哥,你得管管俊奇了,太不像话!”
“他又开始不老实了?”
“他再要百分之十的股份。”
“简直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