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晨曦彻底驱散了残雾。
夏泽在短暂的调息后,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已恢复不少。天眼初开带来的负荷与远距离心神共鸣的消耗非同小可,然而此刻,时间比他的恢复更为紧要。
季芊沫与苏莲祎虽也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三铃共鸣的成功,不仅向洛都昭示了存在,动摇了叛军人心,鼓舞了忠臣之士,更精准地定位了幼帝的所在,并传递了安抚的讯息。
这无疑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雾隐彦经此一惊,必然方寸已乱。”苏莲祎率先开口,她迅速在地面上划出洛都皇城的简图,指尖点向幼帝所在的暖阁位置,“他原本凭借雾隐之术和突然发难占据优势,如今雾被夏泽所破,心神被铃音所扰,太后我已脱困并与外援联通的消息更会如野火般在他控制的队伍中蔓延。他眼下最可能的反应有两种:一,加紧控制幼帝,甚至可能……行险弑君,鱼死网破;二,试图尽快与城外的西戎或东海本族力量取得联系,以求外援或退路。”
季芊沫接口道,目光锐利:“我们不能给他任何一种机会。必须在他稳住阵脚之前,雷霆一击。”
夏泽颔首,他虽闭目,但心神已与远方洛都的气息、与身旁二女的意志紧密相连。“不错。反击的关键,在于快、准、奇。大军压境恐逼其狗急跳墙,需精锐小队突袭,直捣黄龙。”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仿佛勾勒出无形的行动路线:“雾隐彦的主力必集中在宫门要道及宣政殿附近,幼帝所在暖阁的守卫经此铃音警示,也定然增强。强攻不易。但我们有他们不知道的底牌——密道,以及刚刚建立的、与幼帝之间微弱的感应联系。”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夏泽心中迅速成型。他看向二女:“兵分三路。芊沫,你率领大部分听风卫,以及我们所能调动的周边卫军,陈兵洛都城外,制造大军压境的态势,佯攻东、南两门,吸引叛军主力注意力,但围而不攻,或只做骚扰性攻击,给雾隐彦持续施加压力,让他无法判断我们的真实意图和主攻方向。”
季芊沫重重点头:“明白,虚张声势,牵制其主力。”
夏泽继而转向苏莲祎:“莲祎,你对宫内布局、人员最为熟悉。我需要你列出所有可能仍忠于皇室、可在宫内予以策应的暗线名单及联络方式。同时,选出两名最精通隐匿、最忠诚可靠的听风卫,随我行动。”
苏莲祎毫不迟疑,立刻取出一枚贴身玉佩,以指甲在内侧刻下数个人名和隐秘记号,交给夏泽:“这些人或可一用。听风卫你任意挑选。”她顿了顿,眼中充满信任与决绝,“一切拜托。”
“第三路,便是我。”夏泽收起玉佩,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我将带两名好手,再走密道,潜入皇城。此次目标,并非硬闯暖阁,而是直取雾隐彦本人所在的宣政殿偏殿。”
“擒贼先擒王?”季芊沫凝神。
“是,也不全是。”夏泽道,“雾隐彦一倒,群龙无首,叛军自乱。但更重要的是,我怀疑控制幼帝的某种关键术法或指令,需由雾隐彦亲自维持或下达。若能瞬间制住他,或许能远程解除对幼帝的部分威胁,为后续救援创造机会。同时,莲祎你设法联系宫内暗线,一旦听到宣政殿方向有变,立刻趁乱散布雾隐彦已伏诛、太后即归的消息,最大程度瓦解叛军斗志。”
计划已定,立刻执行。
季芊沫迅速整队,带着昂扬的战意与明显的旌旗,向洛都方向推进,做出主力攻城的姿态。
苏莲祎则凝神聚气,尝试通过那残余的微弱感应,向宫内的忠臣传递更具体的指令。
夏泽则挑选了两名最擅长潜行与刺杀之术的听风卫,三人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再次消失在通往河神庙的路径中。
洛都城内,果然如夏泽所料,雾隐彦因清晨那场无形的“昭示”而焦躁不安。城外卫军的动向更让他疑窦丛生,无法判断哪边才是主攻方向,不得不将本就有限的兵力分散布防,导致宣政殿周边的守卫力量反而被 subtly削弱了几分。
夏泽三人凭借对密道的熟悉和超凡的感知,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城。此时的皇城,因外部的压力和内部的流言,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惶惑的气氛,巡逻的队伍虽多,却难免显得心浮气躁。
夏泽如暗夜中的幽灵,精准地避开一队队巡逻,根据苏莲祎提供的信息和自己的感知,直扑宣政殿偏殿。
偏殿之外,仍有四名东海长老和数十名精锐叛军守卫,戒备森严。
夏泽对两名听风卫做了几个手势,两人会意,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利用阴影和环境,开始制造细微的动静吸引外围守卫的注意。
当两名守卫被引开的刹那,夏泽动了。
他没有再用铜铃,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于天眼与身法。眉心的银线骤然亮起,虽覆着白绫,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如同一缕青烟,直接从两名长老之间的视觉死角切入!
那四位长老只觉眼前一花,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当头罩下,他们引以为傲的雾隐之术在这股洞彻一切的力量面前竟完全无法施展!
“噗!噗!”
夏泽手中的“同归”短剑化作两道冷电,精准无比地点在两名长老的穴道上,使其瞬间僵直倒地。同时,他袖袍一拂,一股柔韧却磅礴的劲风撞向另外两名长老,将他们狠狠掼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殿外的精锐叛军这才反应过来,惊呼着冲上。
而夏泽已然撞开了偏殿的门!
殿内,雾隐彦正对着一名心腹低声咆哮,催促他无论如何也要尽快与西戎联络上。听到破门声,他骇然转身,看到的是一道如天神般降临的白衣身影,以及那双虽覆白绫却仿佛能直视他灵魂深处的“目光”。
“你?!”雾隐彦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要催动秘法,或是下令格杀。
但夏泽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清风铃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夏泽屈指一弹。
“叮——!”
这一声铃响,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它清越、纯粹,却带着一股审判般的威严,如同九天梵音,直灌入雾隐彦的心神深处。这是凝聚了夏泽此刻全部精神、借由天眼之力发出的最强音!
雾隐彦如遭雷击,浑身剧颤,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眼神变得空洞茫然,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口鼻溢出鲜血,竟是被这一记蕴含无上破妄之力的铃音直接震散了心神,虽未死,却已彻底失去了意识与反抗能力。
几乎在铃音响起的同一时刻,深宫暖阁内,因恐惧和不安而蜷缩的幼帝,忽然感到身上某种无形的束缚骤然一松,周围看守他的叛军也出现了瞬间的慌乱和迟疑。
宫闱深处,一些原本寂静的角落,响起了压抑已久的低吼与兵刃出鞘的声音——苏莲祎的暗线,开始行动了!
“雾隐彦已伏诛!”
“太后懿旨,降者不杀!”
混乱中,这样的呼喊声由点及面,迅速在皇城内蔓延开来。
失去了首领,又遭受内外夹击的心理震慑,叛军的抵抗意志开始雪崩般瓦解。
夏泽立于偏殿之中,白衣胜雪,听着殿外逐渐由厮杀变为投降的喧哗,缓缓收回了短剑与铜铃。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然踏稳。
乾坤,已定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