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渡鸦被带走后,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那个看不见的敌人,那个被植入了“种子”的遥控器,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们每个人的神经里。
“必须把他揪出来。”顾沉打破了沉默,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躁,“把所有接触过核心系统的人全部隔离审查。”
“然后呢?”苏晚反问,“在几百个高级职员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渡鸦会在一旁欣赏我们的恐慌,然后引爆他真正的炸弹。”
她的冷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上。
“那我们做什么?等着倒计时结束,看着我们的人变成他的傀儡,毁掉一切?”顾沉向前一步,质问的意图很明显。
“恐慌是最低效的情绪。”苏晚回敬道,“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那个‘种子’一定有特定的激活条件,我们惊动了他,渡 raven只需要提前激活,或者干脆放弃这个棋子,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能接受一个定时炸弹在我们身边。”
“你必须接受。”苏晚的回答没有留任何余地,“在找到拆除方法前,我们只能与炸弹共存。”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对峙。顾沉是战士,习惯了瞄准、射击、清除目标。而苏晚是棋手,她看到的是整个棋盘,每一步都牵动着全局。她不能因为一颗被污染的棋子,就掀翻整个棋盘。
就在这时,苏晚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了短促的震动。
一声。
又一声。
这是最高紧急级别的联络信号。她拿出来,屏幕上只有一个代号:鬼叔。
她接通了通讯,没有说话。
“酒店不能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而急促,背景里混杂着电流的杂音,“我从一个被物理销毁的卫星电话里,恢复了一点东西。”
“说。”苏晚只吐出一个字。
“一份名单。加密的,但我破解了赏金部分。”鬼叔顿了一下,“两个名字,后面的数字高得离谱。是黑市里最高级别的暗杀悬赏。”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谁?”顾沉问,他显然也听到了。
鬼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说:“赵董的耐心用完了。他绕过了所有中间人,直接联系了‘清道夫’。渡鸦的‘最终协议’只是计划A,现在,他启动了计划b。”
苏-晚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寒潭。
“名单上的人,是我们。”
顾沉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威胁从一个虚无缥缈的“遥控器”,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子弹和炸药。
“渡鸦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苏晚迅速分析,“我们以为敌人在内部,却忽略了外部最直接的暴力。赵董在赌,赌我们会被‘信徒’的案子拖住,让他有机会完成物理清除。”
“酒店有多少个出口?”顾沉问。
“十二个。但现在,每一个都可能是陷阱。”苏晚立刻做出决断,“不能从常规路线走。汉斯在巴黎有一间安全屋,绝对保密,连他自己都很少去。”
“汉斯?”顾沉对这个名字抱有怀疑,“那个军火贩子?”
“他贪婪,但也惜命。”苏晚一边说,一边从腿上解下一个微型电脑,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操作,“他的安全屋系统独立于任何网络。他不会为了赵董的钱,得罪一个能让他从地球上消失的组织。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纯粹的利益关系。”
她调出巴黎的地下管网图,红色的线条在屏幕上纵横交错。
“我们不坐车,不走地面。”
“来不及了。”顾沉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怎么?”
“酒店外围的车辆流动,慢了百分之三十。街角那家咖啡馆,多了三个擦玻璃的清洁工。半小时前,他们是西装革履的游客。”
专业的杀手已经布控。他们自以为在审问渡鸦的时候掌握了主动,实际上,他们早已落入了别人的包围圈。
“那就逼他们动手。”苏晚的思维在极限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锐利,“他们想在暗处狙击,我们就走到明处,让他们不得不选择最笨拙的方式。”
“什么方式?”
“撞车。”苏晚说,“在巴黎市中心制造一场‘意外’,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给我准备一辆车,最普通的轿车,开到酒店后巷。五分钟。”
没有多余的解释,她挂断电话。
两人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带了武器和通讯设备。顾沉从墙上一个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件防弹背心,扔给苏晚。
“穿上。”
苏晚没有犹豫,迅速套上。
他们从员工通道离开,避开了所有监控。后巷里,一辆黑色的标致轿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看到他们,一言不发地下车,消失在黑暗中。
顾沉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去哪?”
“爱丽舍宫方向。”苏晚回答,“那里是交通管制最严的地方,他们如果动手,会第一时间引来警察。”
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巴黎的夜色浮华依旧,霓虹灯的光晕流淌在车窗上,像一道道彩色的泪痕。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但苏“晚知道,在这些浮华之下,至少有三到四组杀手,正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合围。他们的通讯器里,应该正在倒数。
“来了。”顾沉低声说。
苏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它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顾沉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单行道。
这是阳谋。他要压缩对方的行动空间,逼对方做出选择。
越野车毫不迟疑地跟了进来。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口,红灯亮起。
顾沉踩下刹车。
就是现在。
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像被激怒的野兽,放弃了所有伪装,猛地加速。巨大的车头对准了他们的车尾,狠狠撞了上来!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爆裂声瞬间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晚的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地拽回来。整个世界在剧烈的震荡中天旋地转,车窗外,路人的尖叫和刺耳的喇叭声混成一团。
越野车一击之后,并不停歇,而是再次后退,准备进行第二次撞击,要把他们彻底挤压成一堆废铁。
顾沉的反应快到极致,他在车辆失控的瞬间,已经强行挂上倒挡,猛踩油门。
他们的轿车发出一声哀鸣,车尾顶着后面的越野车,反而向后撞去!
两股力量的对冲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下车!”顾沉吼道。
他解开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身体像猎豹一样扑了出去,在翻滚中已经拔出了枪。苏晚紧随其后。
子弹几乎在他们离车的瞬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