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但他尽力收敛了周身惯有的冷冽杀气。小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目光在他染血的衣衫和地上的钱币玉佩之间飞快地来回移动,充满了恐惧和戒备。
“拿着这些东西,”墨鸦尽量简短地解释,时间不容许他多做安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出声。或者……如果你知道附近有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告诉我,这些就是报酬。”他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同时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远处的喧哗声似乎正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小女孩瑟缩着,不敢去捡地上的东西,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墨鸦的心沉了下去。胁迫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并非他所愿,也极易引来反效果。但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他换了一种方式,忍着肋下的剧痛,将声音放得更缓:“外面的兵丁在抓人,很危险。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下,处理伤口。不会伤害你。”他试图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尽管失血和疼痛让他的目光难以聚焦,更显得深邃难测。
也许是看到他确实伤重,也许是他最后那句话里的疲惫和痛楚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那几枚能换来食物的铜钱终究吸引了饥饿的肚子,小女孩的恐惧似乎稍微减退了一点点。她怯生生地、极快地瞥了一眼巷子口的方向,那里似乎有火光晃过。她猛地一颤,细若蚊蚋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哭腔:“……那……那边……有个放烂木头的地方……很小……以前……以前我躲猫猫去过……”
她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墨鸦身后巷子更深处的一个方向。
墨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堆满了各家丢弃的破烂家具和朽木,散发着一股霉烂的气息。在堆积如山的杂物底部,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若非有人指点,绝难发现。
“谢谢。”墨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地上的铜钱和玉佩往前推了推,“快回家,或者找个地方藏好,别再出来。”他艰难地站起身,眩晕再次袭来,他扶住湿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小女孩飞快地爬过来,一把抓起地上的东西塞进怀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另一个方向的窄缝里,瞬间消失不见。
墨鸦不敢耽搁,立刻拖着伤体,挪到那堆朽木杂物前。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一些看似随意丢弃的破席子和烂木板,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狭小空间露了出来,里面黑洞洞的,气味更难闻,但确实足够隐蔽。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叫嚣的疼痛,先将受伤的左臂小心地护在身前,然后一点点挤了进去。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几乎无法转身,四周是粗糙朽烂的木刺和冰冷潮湿的墙壁。但他此刻需要的正是这种逼仄和隐蔽。
他刚勉强将自己塞进这个狭小的空间,还没来得及将入口重新掩饰好,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伴随着粗暴的呵斥声,冲入了这条死胡同。
“妈的!明明看到影子往这边来了!怎么没了?”一个兵丁的声音响起,带着烦躁和喘息。
“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那家伙受了重伤,跑不远!”另一个声音命令道,听起来像是小头目。
火把的光亮在胡同里晃动,扫过堆积如山的垃圾、破柜子,以及墨鸦刚刚依靠过的那面墙壁。光亮甚至几次掠过墨鸦藏身的朽木堆缝隙,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兵丁沉重的呼吸声和甲叶摩擦的轻响。
墨鸦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嵌入最深的阴影里,右手再次扣住了毒刃。伤口在挤压下疼痛欲裂,鲜血又开始慢慢渗出,浸湿了粗糙包扎的布条。他咬紧牙关,连最细微的呼吸都控制在极缓极轻的频率,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与周围的腐朽和黑暗融为一体。
一个兵丁用刀鞘胡乱地拨拉着堆放的杂物,嘴里骂骂咧咧:“真他娘的臭!这鬼地方能藏人?别是掉粪坑里淹死了吧!”
“少废话!上面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叶府丢的东西至关重要!”小头目的声音严厉起来,“那边那堆木头,仔细看看!”
墨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的毒刃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脚步声朝着朽木堆走近。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热气。
就在此时,胡同另一端突然传来喊声:“头儿!这边有发现!好像有血迹滴到隔壁巷子了!”
正要检查朽木堆的兵丁动作一顿。
“走!过去看看!”小头目立刻被新的线索吸引,毫不犹豫地下令。
脚步声和火光迅速远去,朝着新的“发现”追去。死胡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静,只有浓烈的腐败气息依旧弥漫。
墨鸦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他知道,这很可能又是对方的疑兵之计或者一次错误的判断,但他们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他在狭小空间里又坚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声响,只有更远处传来的、似乎已经开始扩大搜索范围的喧嚣声,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放松紧绷的肌肉。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他感到一阵阵发冷。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不需要追兵,他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乃至死亡。
他小心翼翼地挤出藏身之处,重新回到巷子里。夜风更冷,吹得他一个激灵。他靠墙喘息片刻,辨认方向。小女孩指的这个藏身点暂时救了他一命,但他必须去一个更能获得基本处理伤口条件的地方。
他想起了一个地方——并非预设的联络点,而是一处几乎被他遗忘的、极其卑微的所在。那是城中最低等的暗娼聚集区边缘,一个瞎眼老乞丐常年占据的、半塌的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