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扶着昏迷的唐浩,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带伤的弟子,一步步走出迷雾森林时,晚霞正把天际染成一片熔金。林间的风裹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之前浓郁的邪煞味,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唐浩胸口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劲装,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几个弟子也都挂了彩,手臂或腿上缠着临时撕下来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
“小越哥,前面有炊烟!应该是清溪村的方向!”一个名叫唐小五的年轻弟子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雀跃。唐越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几缕淡灰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温柔的信号,指引着他们回家的路。
他咬了咬牙,把唐浩的胳膊架得更稳些,加快了脚步。腓腓不知何时从唐林怀里探出头来,小脑袋在他手腕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担心唐浩的伤势。唐越摸了摸它的头,声音沙哑:“别怕,唐浩会没事的,咱们很快就能见到药童了。”
清溪村的村民早就候在村口,看到他们回来,立刻涌了上来。之前那个中年男人抢着接过唐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其他村民也纷纷上前,扶着受伤的弟子,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仙师,孩子们怎么样了?”“那个恶人抓到了吗?”“这位仙师伤得这么重,快进村里,我家有止血的草药!”
“孩子们没事,已经被唐林送回唐家堡了。”唐越喘着气,指了指唐浩,“这位兄弟伤得重,麻烦你们找个干净的屋子,我们需要立刻给他处理伤口。”
村民们立刻应下来,七手八脚地把唐浩和弟子们扶进村里最大的屋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端来一盆温水,还有捣碎的草药,唐越接过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唐浩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被相繇的毒液擦伤的,伤口周围已经泛着淡淡的黑色,显然毒液还没完全散去。
“得尽快回唐家堡,用青艾汤和赤鱬胆汁解毒。”唐越皱着眉,摸出怀里的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丹,撬开唐浩的嘴喂了进去,“这药能暂时压制毒液,撑不了多久。”
村民们听了,立刻找来一辆牛车,铺上厚厚的干草,把唐浩和受伤的弟子扶上车。中年男人自告奋勇赶车,其他村民也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干粮和水,硬塞到唐越手里:“仙师,路上吃,别饿着。”“一定要让这位仙师好起来啊!”
唐越看着村民们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温暖。他抱了抱腓腓,跳上牛车,对着村民们拱了拱手:“多谢各位乡亲,这份恩情,唐门记下了。”
牛车在暮色中缓缓驶离清溪村,朝着唐家堡的方向前进。唐越坐在车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唐浩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追邪煞祭司,唐浩也不会伤得这么重。腓腓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悄悄爬到他腿上,蜷缩成一团,用小小的身体温暖着他。
一路颠簸,直到天快亮时,他们才终于看到唐家堡的轮廓。堡门口的弟子看到他们,立刻跑进去通报。很快,唐尧带着几个药童和长老跑了出来,看到车上受伤的唐浩和弟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快!把他们抬到疗伤室!”唐尧对着药童喊道,然后走到唐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先去歇会儿,这里交给我们。”
唐越摇了摇头,跟着药童一起把唐浩抬进疗伤室。看着药童用青艾汤清洗唐浩的伤口,又敷上用赤鱬胆汁炼的药膏,他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些。直到唐浩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才在爷爷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倒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相繇残魂消失前的那一幕——黑水潭底,那条小小的蛇尾,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知道,相繇没有彻底被消灭,只是暂时蛰伏起来,而九黎余部,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只见唐林抱着腓腓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粥:“小越哥,你醒了?这是厨房刚熬的粥,你吃点吧。腓腓一直惦记你,不肯吃东西,非要来看看你。”
腓腓看到他,立刻从唐林怀里跳下来,跑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唐越弯腰把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肚子,果然瘪瘪的。他接过粥,一口一口地吃着,然后把粥碗递到腓腓面前,小家伙立刻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唐浩怎么样了?”唐越问。
“好多了,药童说毒液已经控制住了,再养几天就能醒过来。”唐林笑了笑,“长老们都在议事厅等着呢,老爷子让我来叫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唐越点点头,把腓腓递给唐林,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里,气氛比之前还要凝重。唐尧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几张纸条,眉头皱得紧紧的。几位长老坐在两侧,脸色也都不太好看,看到唐越进来,都抬起头看向他。
“小越,你来了。”唐尧把手里的纸条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吧,这是昨天夜里,各地地脉监测点送来的消息。”
唐越拿起纸条,一张一张地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第一张是昆仑墟监测点送来的,说那里的地脉突然出现异动,煞气浓度暴涨,还出现了九黎人的踪迹;第二张是东海之滨监测点的,说海边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漩涡里有异兽的影子,疑似《山海秘图》里记载的“夔牛”;第三张是西山监测点的,说那里的“玉膏”突然干涸,守护玉膏的“白泽”幼兽失踪,现场留下了黑色的鳞片——和邪煞祭司手里的烛龙邪鳞一模一样。
“九黎人这是要同时对多个地脉点动手?”唐越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终于明白,之前的蛊雕、饕餮、相繇,都只是九黎人的试探,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破坏所有的地脉点,唤醒更多的上古异兽,彻底打乱天下的平衡。
“恐怕不止。”唐尧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昨天在始祖的密室里找到的,上面记载了九黎人的一个秘密计划——‘灭世阵’。他们要找到天下九大核心地脉点,用上古异兽的精血和活人的灵魂,激活灭世阵,彻底摧毁地脉,让整个天下都被邪煞笼罩,变成他们的乐园。”
“灭世阵……”唐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大荒秘录》里提到过,地脉是天下的根基,一旦地脉被毁,万物都会枯萎,人类也会失去生存的家园。
“昆仑墟是九大核心地脉点之一,而且那里封印着‘夔牛’的残魂。”唐尧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九黎人现在肯定在那里,想要唤醒夔牛,破坏昆仑墟的地脉。你之前对付过相繇,有经验,而且你身上的饕餮血脉和共生契令牌,能压制异兽的凶性,这次去昆仑墟,还是得你带队。”
唐越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爷爷,我愿意去。只是唐浩还没醒,其他弟子也都带伤,咱们人手不够啊。”
“我已经让长老们从其他分舵调人了,明天就能到。”唐尧笑了笑,“你今天先好好休息,跟腓腓培养培养默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昆仑墟。”
“好。”唐越应下来,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这次去昆仑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夔牛是上古异兽,声如雷,能引发地震和洪水,比相繇还要难对付。而且九黎人在那里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回到房间,唐越把《大荒秘录》和《山海秘图》都找了出来,仔细翻看着关于昆仑墟和夔牛的记载。《山海秘图》里写着:“夔牛,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大荒秘录》里则提到,夔牛的弱点在它的“声囊”,只要破坏了声囊,就能阻止它发出雷声,削弱它的力量。
他还在《大荒秘录》里发现了一段关于饕餮血脉的记载:“饕餮血脉,地脉之灵,能与万物沟通,引地脉之力,镇上古异兽。”原来他的血脉不仅能压制异兽,还能和它们沟通。这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他不用杀死夔牛,而是能像始祖和烛龙那样,和它签订共生契,让它重新成为守护地脉的异兽。
第二天一早,唐越就带着新调来的二十个弟子,还有唐林和腓腓,朝着昆仑墟出发。唐尧亲自送他们到堡门口,把一把用“玉膏”炼的短刀递给唐越:“这把刀能驱散邪煞,对付夔牛应该有用。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夔牛,它也是地脉的守护者,只是被九黎人迷惑了。”
“我知道了,爷爷。”唐越接过短刀,郑重地点了点头。
昆仑墟位于西域,距离唐家堡有上千公里。他们骑着快马,日夜兼程,走了整整五天,才终于看到昆仑墟的影子。那是一片连绵的雪山,山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山脚下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黑色的煞气从云雾里冒出来,空气里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
“前面就是昆仑墟的入口了。”唐林指着前方的一个山洞,“监测点的弟子说,九黎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唐越点点头,示意弟子们停下,从怀里摸出共生契令牌。令牌微微发烫,显然是感应到了里面的煞气和地脉异动。他把腓腓抱在怀里,对着弟子们说:“大家小心点,里面肯定有埋伏。唐林,你带着几个弟子走在后面,保护好腓腓,它的清心之力很重要。”
“好。”唐林应下来,带着几个弟子退到后面。
唐越带着其他弟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山洞里黑漆漆的,只能靠手里的火把照明。地面上散落着黑色的鳞片和一些干涸的血迹,显然之前发生过战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光芒,还有人的吟唱声。
“是九黎人!”唐越压低声音,示意弟子们熄灭火把,借着岩石的掩护,慢慢朝着光芒的方向靠近。
光芒来自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高台,高台上绑着十几个村民,他们的脸色苍白,显然是被九黎人抓来当祭品的。高台周围,站着几十个黑衣人,手里拿着黑色的权杖,正在低声吟唱着什么,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力量,让整个石室都在微微震动。
高台的上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鳞片,鳞片散发着浓郁的邪煞,正对着下方的一个水池。水池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液体里隐约能看到一条巨大的牛影在晃动——正是夔牛的残魂!
“他们要开始了!”唐越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匕首,正朝着高台上的一个孩子走去,显然是要先杀了孩子,用他的血来唤醒夔牛。
“动手!”唐越大喊一声,从岩石后面跳出来,手里的短刀对着黑衣人甩过去。短刀带着金光,穿透了邪煞的阻碍,直刺那个斗篷人的后背。斗篷人猝不及防,被短刀刺中,倒在地上,黑色的血从伤口里冒出来。
其他黑衣人见状,立刻停下吟唱,举起权杖对着唐越他们发动攻击。黑色的风刃和蛊虫朝着他们飞过来,唐越赶紧举起共生契令牌,令牌发出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攻击。
弟子们也纷纷冲出来,手里的暗器对着黑衣人甩过去。一时间,石室里刀光剑影,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唐林带着几个弟子,趁机冲到高台上,解开村民们身上的绳子,带着他们往石室外面跑。腓腓在唐林怀里,对着黑衣人吐着白色的雾气,雾气所到之处,黑衣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邪煞也淡了些。
那个被唐越刺伤的斗篷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眼睛是血红色的,正是九黎余部的另一个祭司,比之前的邪煞祭司还要厉害。
“唐越!又是你!”祭司怒吼着,举起权杖对着唐越一挥。一道比之前更粗的黑色风刃,直劈唐越的面门。唐越赶紧往旁边滚,躲开了风刃,风刃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黑色的煞气从坑里冒出来。
“你以为凭你这点本事,能阻止我们唤醒夔牛吗?”祭司狂笑着,举起权杖对着水池大喊,“夔牛大人,苏醒吧!用你的力量,毁灭这些碍事的家伙!”
水池里的黑色液体突然剧烈沸腾起来,一条巨大的牛影从液体里钻了出来——它长得像牛,浑身覆盖着青色的鳞片,没有角,只有一条腿,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雷声,正是夔牛!
夔牛发出一声嘶吼,巨大的蹄子对着唐越踩过来。唐越赶紧往旁边躲,蹄子踩在地上,整个石室都在震动,岩石碎屑纷纷掉落。
“小越哥,小心!”唐林大喊着,从怀里摸出一把硫磺粉,撒向夔牛的眼睛。夔牛的眼睛被硫磺粉迷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动作慢了下来。
唐越趁机摸出短刀,朝着夔牛的声囊冲过去——那是一个鼓起的肉囊,在夔牛的脖子下方,正是它发出雷声的地方。他举起短刀,对着声囊狠狠刺过去。
“噗嗤”一声,短刀深深扎进声囊里。夔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再也发不出雷声,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祭司见状,怒吼着冲过来,手里的权杖对着唐越的后背砸过去。
唐越赶紧转身,举起共生契令牌挡住权杖。令牌发出一道金光,把祭司震飞出去。祭司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打开后倒出一把暗红色的粉末,撒在自己身上。
“我要让你们一起陪葬!”祭司狂笑着,身体开始膨胀,黑色的邪煞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全部涌入夔牛的体内。夔牛的身体突然变大,鳞片变成了黑色,眼睛里的火焰也变成了血红色,再次对着唐越冲过来。
唐越知道,夔牛被邪煞彻底控制了,现在只能用饕餮血脉和共生契令牌,尝试和它沟通。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的饕餮血脉。后背的印记开始发烫,一股温和的力量从印记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手臂,传到共生契令牌上。
令牌发出一道柔和的金光,笼罩着夔牛。唐越在心里默念着:“夔牛,我知道你是地脉的守护者,不要被邪煞迷惑。九黎人在利用你,他们想破坏地脉,毁灭天下,你快醒醒!”
夔牛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眼睛里的血红色开始淡了些。祭司见状,怒吼着冲过来,想要打断唐越。唐浩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室门口,手里拿着子母鸳鸯钺,对着祭司的后背劈过去。
“你居然醒了!”祭司惊讶地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钺刃深深扎进他的后背,祭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慢慢变成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
夔牛看着祭司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唐越,眼睛里的血红色彻底消失,恢复了原本的火焰色。它对着唐越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然后慢慢缩小,变成了一头小牛犊大小,钻进了水池里,消失在地脉深处。
石室里的煞气慢慢散去,地脉的异动也停止了。唐越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唐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小越哥,我就知道你能行。”
“你怎么来了?”唐越惊讶地看着他。
“老爷子担心你,让我带着几个弟子赶过来支援。”唐浩笑了笑,“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不过还好,你已经解决了危机。”
唐越笑了笑,心里满是温暖。他看着石室里的弟子们和村民们,又看了看怀里的腓腓,知道这场战斗,他们又赢了。
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灭世阵的一个地脉点,还有八个地脉点等着他们去守护。九黎余部的势力还很强大,他们的阴谋还没有彻底被粉碎。
他站起来,对着弟子们说:“大家收拾一下,咱们尽快赶回唐家堡。还有很多地脉点需要我们去守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弟子们纷纷点头,开始收拾战场。唐越走到水池边,看着夔牛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共生契令牌。令牌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地脉的呼唤。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危险在等着他们。但他不会害怕,因为他有爷爷的支持,有唐浩、唐林这样的兄弟,有腓腓的陪伴,还有身上的饕餮血脉和共生契令牌。他会一直守护着地脉,守护着天下的平衡,直到彻底粉碎九黎人的阴谋,让人类和异兽,重新回到和平共处的时代。
而在遥远的九黎总坛,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看着水晶球里唐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骨头,上面刻着灭世阵的图案,轻轻说道:“唐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下一个地脉点,我等着你。”
说完,他对着水晶球挥了挥手,水晶球里的画面变成了西山的玉膏池,那里的黑色煞气,正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