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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只是第一步,最危险的一步。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他伤口周围被鲜血浸透的兽皮,露出了那个狰狞可怖的伤口。

伤口很深,皮肉外翻,几乎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还好,没伤到骨头。”她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吞没。

紧接着,一句银虎完全听不懂的话,从她嘴里清晰地吐了出来。

“压迫动脉,暂时止血必须尽快清创缝合,不然感染了更麻烦。”

动脉?清创?缝合?感染?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块陌生的石头,砸进银虎的脑子里,让他一阵发懵。

他能听懂“止血”,但“动脉”是什么?

是某种他从未猎杀过的猛兽?还是巫医才会念的咒语?

“你做说什么?”

他看着乐清。

她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紧绷,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但是你可以清楚,我是不会害你的。”

她的神情专注得可怕,仿佛眼前不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手臂,而是一件需要精心修补的器物。

这种专注,银虎只在部落里最高明的工匠打磨骨器时见过。

可她是一个雌性。

一个不久前还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红了眼圈,需要他庇护的,兽体是只小松鼠的雌性。

银虎第一次在一个雌性面前,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

这种无知,比面对最凶残的剑齿兽时感到的无力,更让他心惊。那是对自己认知体系的全然颠覆。

他被掌控了。

从她撕开裙子那一刻起,主动权就不再他手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一根破骨头,一条破布条,主宰着他身体里血液的去留。

他甚至连疼痛都忘了,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未知笼罩的,近乎荒谬的眩晕感。

“别碰那根骨头,”乐清检查完伤口,终于抬起头,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容置疑,“每隔一刻钟,我会松开一次,否则你的手臂会废掉。”

她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把干净的雪,开始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冰冷的雪接触到皮肤,银虎的肌肉下意识地一颤。

“别动。”乐清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银虎真的没再动。

他看着她用雪清洗着自己的伤,看着她破烂的兽皮裙下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冻得有些发紫的小腿。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那条被撕碎的裙子,也跟着一起,被砸得稀碎。

碎得连渣都不剩。

雪还在下,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乐清清理完伤口周围,冻得手指已经没了知觉。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来之不及带走的物资,有熏好的肉干,有新鞣制的兽皮,还有一些零碎的工具。那是他们几天的劳动成果。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血色雪沫,动作不大,却像一个不容置疑的宣判。

“东西不要了,”她对银虎说,“我们得马上回山谷。”

银虎的嘴唇动了动,失血让他引以为傲的身体变得像一滩烂泥,连一个反驳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雌性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决定着他们的取舍和生死。

“起来。”乐清朝他伸出手。

一只纤细的,冻得通红的手。

银虎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借着她的力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金色的瞳孔都有些涣散。

“扶着我。”乐清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银虎的重量几乎是瞬间就将她压得一个趔趄。

太重了,这个男人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像是用最沉重的岩石铸就的。

而她,兽体是只松鼠,即便化为人形,骨子里也带着一种轻巧的脆弱。

“走。”她咬着牙,只说了一个字。

风雪扑面而来,像无数把锋利的冰刀,刮在人脸上。

乐清搀扶着银虎,一步一个脚印,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艰难跋涉。

她的兽皮裙在上一场搏斗中已经破烂不堪,此刻更是被风雪灌得透心凉,两条小腿冻得发木,几乎要失去行走的能力。

可她不能停。

她知道失血和低温意味着什么。

对于一个急诊科医生来说,这是和死神赛跑。

银虎的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乐清身上。

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被风雪浸透的清冷气息,能感觉到她肩膀的骨头硌得他生疼。

他是个战士,虎族的战士,是能独自在雪原里猎杀剑齿兽的存在。可现在,他却像个没断奶的幼崽,被一个雌性拖着走。

荒谬。

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和一种更为陌生的,无法言说的心悸,在他胸口疯狂搅动。

“噗通”一声。

银虎的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栽去。

乐清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着,也跟着往前扑倒。

就在脸要埋进雪里的前一秒,她爆发出了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拧身、下沉,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死死地撑住了他。

她的脊背被压成了一张紧绷的弓,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银虎!”她嘶吼着,声音被风雪撕得破碎,“别睡过去!你想死在这里吗!”

这一声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醒了银虎混沌的脑子。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乐清那张被冻得青紫,却因为用力而涨红的脸。

她的牙关紧紧咬着,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团让他心惊的火焰。

那不是柔弱的,需要庇护的火苗。

那是能把整个雪原都烧起来的,求生的意志。

银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用尽残存的力气,强撑着自己站稳了一些,好让她能喘口气。

“我……”

他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单音。

乐清没有理会他,只是重新架好他,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苍茫的白色天地间,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一棵在暴风雪中挣扎求生的,畸形的双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