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如遭雷击,猛地看向那大地母气传来的方向。
红云老祖的残念?他竟然还有意识残存于寂灭之中?他在指引方向,“土”?是指执掌“土”之权柄的存在?娲皇?
“它们”亦在苏醒?是指“归寂者”吗?
“稳住!前面有出口!”郑智的吼声传来,他也感知到了那突然变得清晰的坐标。
众人拼命稳住身形,向着那大地母气传来的方向,奋力冲去!
光芒再次吞噬了一切。
这一次,他们感受到的不再是死寂与诡异,而是沉重、温暖、包容一切的……无边大地之力。
噗通!
几人再次摔落,却不再是冰冷坚硬的诡异土壤,而是温暖柔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肥沃泥土。
柔和的光线映入眼帘,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与潺潺流水声,充沛温和的天地灵气涌入肺腑,滋润着他们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神魂。
他们似乎落入了一处与世隔绝的、祥和宁静的山谷。远处有简陋却充满自然道韵的茅屋,药田里种植着罕见的灵植,溪边有瑞兽低头饮水。
这里……仿佛是乱世中的桃花源。
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讶异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咦?竟有客人能寻到此地?循地脉而来,还带着……故人的气息?”
楚凡猛地抬头,只见一名身着素净麻衣、赤着双足、发间插着一根青木簪的女子,正站在溪边,手持一个陶罐,好奇地望着他们。
她容貌并非绝美,却给人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深不可测的感觉。
她目光扫过狼狈的众人,最终落在楚凡身上,尤其是他的眉心处,那双深邃如大地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的追忆。
“洪荒法则之力,生命源种,世界新芽……还有……那家伙拼命送出来的一点‘变数’灵光……”
她轻轻放下陶罐,缓步走来,每一步都仿佛与整片大地脉动相合。
“看来,外面的风雨,终究还是要吹进我这避世的篱笆小院了。”
“告诉我吧,孩子们,红云那家伙……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麻衣女子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她不仅一眼看穿了楚凡体内最大的秘密,更直接道出了红云老祖的名号,语气熟稔仿佛在谈论一位经常惹是生非的老友。
楚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强压住激动,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楚凡,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可是……娲皇?”
女子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目光扫过众人,在苏清儿和许鸽身上稍作停留,点了点头:“看来青霄那小丫头,也终于寻到了她的缘法……只是代价,似乎不小。”她似乎能一眼看穿众人身上的因果纠缠。
她转身走向茅屋旁的竹亭,示意众人跟上:“不必拘礼,我早已非皇,不过一避世闲人罢了。你们身上沾染的‘归寂’气息如此浓重,又能寻到此地,想必经历了不少事。坐下慢慢说吧。”
亭内简陋,唯有石桌石凳,一壶清茶正冒着热气,仿佛早知有客来访。
众人依言落座,仍是惊疑不定。
钱笑阳和赵千境更是大气不敢出,眼前这女子气息看似平和,却给他们一种面对无尽大地般的深不可测之感。
楚凡定了定神,从绯虹会遭袭、青霄元君离去开始讲起,简要说到误入殒神禁域,得遇句芒骸骨与生命源种,再到被传入诡异残界,得见守树人,最后聆听红云残念指引,循大地母气而来。
其中隐去了自身红云转世的细节,只强调源种选择。
娲皇静静聆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陶杯,听到句芒骸骨化灰、守树人玉化殉道时,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追忆。
“句芒……最终还是走了那条路。”她轻声叹息,似早有预料,“他与红云,一个执掌‘生’,一个执掌‘变’,皆是不肯认命的性子。妄想以‘生’抗‘寂’,以‘变’求‘存’……终究是……太难了。”
她抬起眼眸,看向楚凡:“你可知,何为‘归寂’?”
众人屏息。
“请前辈指点。”
“天地亦有寿元,宇宙亦有轮回。”娲皇的声音平静,却道出惊世之秘,“我们所处这方寰宇,亦非永恒。‘归寂’,并非外敌,而是这片天地走向终末时,自发产生的、清理一切存在、让万物重归虚无的‘规则显化’。是世界的……暮年之劫
“古神们称之为‘天道杀劫’,避无可避,抗无可抗。每一次轮回之末,它都会如期而至,抹去旧有一切,为或许可能存在的‘新生’腾挪空间。只是这一次,‘归寂’来得尤其猛烈……”
楚凡想起红云老祖斩向世界树的那决绝一幕,脱口而出:“所以红云老祖当年斩断世界树枝条,并非疯狂,而是为了……窃取一线生机,为下一个轮回保留‘种子’?”
娲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世界树乃本方寰宇根基,亦与‘归寂’进程紧密相连。断其枝,如同延缓了暮年老人的衰亡,虽治标不治本,却争得了一隙时间,也意外地……创造了一些‘变数’。”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红云那家伙,以身殉道,看似寂灭,实则以其执掌的‘变数’权柄,融入了寂灭过程本身……他很可能,成为了‘归寂’规则的一部分,却又保有一点真灵不昧,在其中艰难地寻找着、制造着那亿万分之一的‘例外’与‘生机’。”
这个猜测比之前的更加骇人听闻。红云老祖没有完全死去,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状态,融入了毁灭宇宙的规则之中,在其中充当“内应”?
楚凡体内,生命源种与世界树新芽再次轻轻共鸣,仿佛在印证这个惊人的猜想。
“而他送出的‘生命源种’,以及世界树的新芽,”娲皇看向楚凡的眉心,“便是这‘变数’的载体,是投向下一个轮回、或者说……试图改变当前这个轮回终末结局的……希望之火。”
“至于句芒,他是‘生’之具象,是滋养火种的土壤。守树人,是默默的守护者……而我……”娲皇顿了顿,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疲惫的笑容,“我执掌‘造化’与‘土’,或许,便是为这新生的火种,准备最后的……栖身之所吧。”
“归乡之路,并非指向过去,而是指向……未来新世的蓝图。”她轻轻一挥手,亭外的土地微微涌动,一株嫩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抽枝、展叶、开花、结果,又在瞬间凋零化作春泥,周而复始,“但蓝图能否实现,未知。”
她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看向山谷之外的无垠天地,语气凝重起来:“而‘它们’的苏醒……意味着‘归寂’的进程正在加速。红云在警告我们,时间不多了。”
“那些追杀你们的势力,无论是蓐收、苍昊,还是他们背后的存在,或许并非单纯的权力争夺……他们可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归寂’的力量侵蚀、同化,成为了帮助清理‘变数’的……傀儡,或者说是伪神。”
片刻间,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脊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