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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爱恨无情 > 第148章 外婆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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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丰年纪尚小,宛如一张白纸,对外爷党明金的话语似懂非懂。谁能料到外爷此次病情如此严重,咳嗽久治不愈,中药都已服用了三个多月,却仍时常咳血。更令人震惊的是,聋子舅舅的女人,那个来自河南的朱一琼,在党家院子里生活了几年,母女俩被养得白白胖胖,如同一对白玉般。女儿乔兰的个头都快赶上她娘了。就在外爷给少丰讲了二外爷的事以后,第二天清晨,外婆黄天秀第一个发现这对母女不见了踪影。她焦急地比划着询问聋子,可聋子却一无所知。全家四处寻找,依旧一无所获。看着全家人辛苦寻觅的模样,邻居友老汉才开口说道:“昨天我见到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在找朱一琼和乔兰,恐怕是她们老家来人接走了。”这一消息犹如一把利剑,直刺病床上的党明金,他气得浑身发抖,咳嗽愈发剧烈,断断续续地说道:“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饱了就想跑。可怜我那聋子儿啊,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外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突然涌起一股浓啖,让他无法发出声音。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两眼瞪得滚圆,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双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就在这一瞬间,外爷的呼吸骤然停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那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变得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的雕塑。谁能想到,外爷之前对少丰说的那些话,竟然成了他的遗言。他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就离开人世的,都是因为那个无情无义的朱一琼母女,不声不响地就跑掉了,这才把外爷气得撒手人寰。

外婆黄天秀目睹这一幕,顿时像疯了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头子啊,你怎么能比我先走呢?你走了,留下聋子儿可怎么办啊?我早就知道聋子的耳朵是被炮弹炸聋的,不是你让他生病发烧给烧聋的。可是我还是错怪了你啊,你是大人,怎么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呢?让他一辈子都听不见声音,这可真是造孽啊!还有那个该死的朱一琼,她骗得我们好苦啊!这几年她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说走就走,一点情义都不讲。可怜我们那可怜的幺女啊!现在老木棺材都得给我们准备三副了。她刚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这可怎么养活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就不开开眼呢?”

听到这凄厉的哭声,犹如午夜惊魂一般,让人毛骨悚然。邻居友老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不轻,他脸色苍白,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凝固了。友老汉定了定神,意识到这哭声是从隔壁黄天秀家传来的。他顾不上多想,急忙带着家里人匆匆赶到黄天秀家。一进门,他们就看到黄天秀正哭得撕心裂肺,而外爷党明金则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没了气息。

友老汉连忙上前安慰黄天秀,让她节哀顺变。同时,他吩咐家人赶紧给外爷党明金装殓,穿上寿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进堂屋。一切安排妥当后,友老汉又派他的儿子火速去叫秀兰回家,并通知其他亲戚和乡邻前来送党明金最后一程。少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机械地听从着大人们的差遣,默默地给故去的外爷披麻戴孝。当有人前来吊唁时,他便陪着来人烧香作揖,表情木然,毫无生气。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油灯初上,三十多个亲朋好友和乡邻们陆陆续续地赶来。他们神情凝重,默默地陪伴着逝者的家属,一同守夜。这种传统习俗在当地被称为“打丧火”,意味着大家一起为逝者送行,表达对逝者的哀思和敬意。

母亲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中,怀里紧紧抱着一对刚刚出生不久的双胞胎。由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她的行动显得有些笨拙和艰难。面对如此众多的亲朋好友和乡邻,她无法亲自照顾孩子,心中焦急万分。在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叫来邻居家的妹妹,请求她帮忙照看一下这对可爱的双胞胎。邻居妹妹欣然答应,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温柔地安抚着他们。母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急忙转身去安排其他事情。

她快步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首先,她吩咐人去碾米煮饭,确保前来守夜的人们能够有足够的食物充饥。接着,她把家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桌椅板凳,只要能派上用场的,都被她一一摆放整齐,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母亲还托人请来了当地的阴阳先生。这位阴阳先生经验丰富,对于丧葬之事颇有研究。他在房前屋后仔细寻找着一个合适的下葬之处,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风水宝地,让逝者安息。

按照当地的常规,人死之后通常要停灵三天到五天,然后再选一个吉日下葬。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大队革委会传来了口谕,要求一切从简,必须在三天内完成下葬仪式,不能影响到抓革命促生产的工作。赵复初得知这个消息后,迅速赶回家中。他同样身着孝服,面容肃穆,严格执行大队革委会的指示。尽管心中有些不舍,但他明白在这个特殊时期,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第三天清晨,太阳还未露面,赵复初便带领着家人和亲友们,护送着岳父的灵柩上山入土为安。整个过程庄严肃穆,大家默默地为逝者祈祷,愿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得到安宁。

外爷离开后,外婆变得形单影只,失去了可以倾诉和唠叨的人,她的话语也突然变得稀少起来。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一对双胞胎,生活的压力让她倍感艰辛。二姨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深知母亲的难处,于是毫不犹豫地与二姨父商量,决定帮助母亲分担一些负担,领养其中一个孩子。

就在二姨妈和二姨父带着先出生的老大离开家后不久,聋子突然察觉到少了一个孩子。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嘴里叽哩哇啦地叫着,仿佛在询问孩子的去向。当他看到邻居用手势告诉他是二姐抱走了孩子时,他的情绪瞬间失控,气急败坏地朝着二姨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终于,聋子追上了二姨。果然,他看到小侄子正安静地躺在二姨的怀抱里,睡得格外香甜。当聋子试图从二姨手中抱回孩子时,二姨父却坚决地制止了他。二姨父通过手势向聋子解释,这是父亲赵复初和母亲党秀兰的意思,让他们领养这个孩子。

尽管聋子不甘心,但面对二姨父的坚决态度,他也无可奈何。经过几次三番的尝试抢夺,都未能成功,最终他只能心有不甘地悻悻而归。

从此以后,少丰惊讶地发现,外婆不再像以前那般风风火火、忙前忙后,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常常呆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眼神空洞,丢三落四。有时,外婆会对着少丰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诉说:“我从黄家嫁到党家,一晃眼,都快六十年啦。这辈子也算是活够本了,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这马上就七十三了,也该到时候啦。免得给我那幺女子添麻烦。”可有时,外婆又会紧紧拉住少丰的手,目光中充满了忧虑,说道:“孙儿啊,外婆不怕死,只是担心你那聋子舅舅以后没人照顾。他的耳朵听不到,太可怜了!都是那该死的炮弹,毁了你聋子舅舅的一生啊,他无儿无女的,以后你有出息了,可一定要给你聋子舅舅养老送终啊!”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少丰又怎会将外婆的话放在心上,转眼间便抛诸脑后,自顾自地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了。虽说学校新发的书通俗易懂,但同学们之间相互传阅的《红岩》《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这些厚厚的小说,于他而言,仍有许多字如那高不可攀的山峰,令他望而却步,唯有借助字典这座“桥梁”,才能跨越这道障碍。白天时间有限,他便只能在夜晚躺在床上,借着那如豆的煤油灯的微弱亮光,继续如痴如醉地阅读。他边读边如那辛勤的蜜蜂,采摘着书中的精彩词句。老师要求同学们写日记,少丰便将这些如珍珠般璀璨的词句巧妙地融入自己的文字中,独具匠心,犹如那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引人注目,受到了老师的赞扬。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少丰已到公社读初中,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也拉开了帷幕。传闻部队要招收一批学生兵,少丰踊跃报名,参加体检后顺利通过,即将踏入军旅生涯。这消息传到外婆耳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她的长孙云儿就要像当年的党明光一样,说走就走。外婆心急如焚,匆匆忙忙走了两里路,来到马家借来一块腊肉,精心烹制,只为给孙儿送行。在她的记忆深处,孙儿这一走,就如同那断线的风筝,不知何时才能归家,恐怕此生再难相见。外婆将孙儿从小带大,孙儿就如她的心头肉一般,难以割舍。但她又怎能耽误孙儿的锦绣前程呢?毕竟,好男儿志在四方,应当成就一番大事业。

少丰夜晚归家,外婆端上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腊肉,看着孙儿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心中满是欢喜。可少丰得知外婆是走了几里路,特意去马家借来的肉,只为给他送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少丰不忍心再吃了,而是告诉外婆,他的政审不合格,当不了兵,不得走了。

外婆的心像悬在空中的石头,瞬间落地了,踏实了。她默默收好碗筷,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而且睡得非常香非常沉。

又到冬去春来的季节,俗话说的春瘟来袭,迅速传遍了党家坪。本就非常虚弱的外婆,身体就像风中残烛一般,不堪一击。春瘟更是无情地将她击倒了。外婆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受了点风寒,有点犯春困,所以她自己熬了红糖生姜水来喝。如果没有红糖,她就会加入一些自产的苕糖,这样熬出来的生姜水颜色深红深红的,看上去很是浓郁。

外婆就这样连续喝了三天,但病情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严重。她感到身体异常难受,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尽管如此,外婆却坚决不让家人去请医生。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大限已到,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治疗。

外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的幺女子不要请医生,就算是药送到她嘴边,她也坚决不喝。她坚持要自己扛过去,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喝水,根本不肯吃一口饭。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外婆依然还能在外面艰难地行走。到了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外婆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只能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云儿的名字。

到外婆生病的第七天,平常住校的少丰周末回家,准备下一周的五谷杂粮时,匆匆忙忙跑去看外婆,外婆的声音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她有气无力地对云儿说:“我早就给你娘说过,我一旦生病,那就是大限将至的时候了,千万不要去医治,医生和护士都不用请,什么药都不用吃,吃了也没用,没必要花那冤枉钱。”

紧接着,外婆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红肚兜,上面绣着一颗犹如璀璨星辰般的黄色五角星。她轻松地对少丰说道:“这可是羊文菊排长在这碾米磨面时,特意留给我的纪念品呢。她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红五星紧紧地贴在肚子上,免受凉寒。就像给肚子穿上了一件坚不可摧的铠甲,既能遮风挡雨,又能抵御睡觉时那丝丝凉意。我一直都舍不得用啊,就像珍藏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将它压在箱子底下。本来应该给你娘,可你娘忘性大,也许随手就当尿布用了。按理说应该交给第三代女娃娃,可你那妹妹还没成人就被饿死了。现在我只有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可以带着它去省里找羊书记。我想,至少她会给我们党家的后人说句公道话吧。算算时间,她也应该七十岁了!我们这一辈的人越来越少了,你娘你爹这一代,遇到的天灾人祸多,养活你们都难。红五星的精气神,以后就只能靠你们这辈人往下传了!”

少丰接过红肚兜,看那五角星闪烁着光芒。外婆说完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少丰再呼喊:外婆,外婆,外婆,则无任何回音,她已经驾鹤仙逝,西去极乐世界了。